二十年前,六月初八,是宜嫁娶宜出行的黄道吉日。
那日的扶苏城天朗气清,杨柳扶岸,乌船摇橹。水巷旁的青楼艺馆里弦琶琮铮,清音流婉的小曲,唱酥了客心。
未几,忽狂风骤起,聚乌云于天,转瞬间鸡蛋大的冰雹铺天盖地砸落。街道上躲避不及的行人纷纷被砸伤,推搡躲避之际又发生踩踏,惊慌失措的百姓四散奔逃,呼救之声此起彼伏。扶苏城内大片房屋损毁,满目疮痍。
此时,太守府内。
苏逸康正执螺子黛为夫人连玟妡描眉,准备携夫人前往城中丝织富商云易尚的纳妾喜宴。铜镜里映出连玟妡微微隆起的小腹,他手中的画笔被窗外传来的瓦片碎裂声惊得在妻子眉梢一顿。
六月飞雹...苏逸康望着瞬间昏暗的天色,心中一沉。这六月冰雹,实乃大凶之兆。云家的喜宴...我们怕是去不得了。
连玟妡看着夫君犹豫焦虑的神情,早已明白他的心思。作为一方父母官,百姓安危自是首要。她温柔一笑,宽慰道:夫君,我这几日身子懒怠,正不想去呢。一会儿让刘管事将贺礼送去便是,你还是赶紧去府衙看看,安置好灾民要紧。说着轻轻拉过苏逸康的手,抚在自己凸起的小腹上,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定要当心。
苏逸康望着妻子如兰般清雅的面容,成婚多年,她始终这般善解人意,无论何时都默默支持着自己。他因公务繁忙,从未带她出游,更不曾好好陪伴。如今她临近产期,恰逢云家送来喜帖,本想借此机会陪陪夫人,又能与城中富商交好,一举两得。谁料天有不测风云...
正思忖间,院中传来一声脆响。冰雹砸碎了青瓷鱼缸,碎瓷混着冰粒飞溅到廊下,惊得檐下的笼中画眉扑棱乱飞。
衙役赵勇满脸是血地冲进府来,苏逸康心头一紧,急问:外面情况如何?
回大人,今日卑职与张达在乌衣巷当值...赵勇捂着血流不止的额角,倒吸一口凉气,云老爷为贺纳妾之喜,在乌衣巷设棚布施,还发放红包,百姓聚集甚众。谁知晴空突降冰雹,布施处无遮无挡,百姓躲避不及,死伤已逾百人...说着又是一阵疼痛袭来,张达仍在现场救助,但人手不足,特命卑职回来求援。
竟有如此伤亡?苏逸康闻言色变。他愧疚地握住连玟妡的手:夫人,我必须即刻前往。你在家好生休养,我去去就回。
连玟妡温婉一笑:夫君快去吧,不必担心我。倒是这冰雹来势汹汹,你千万小心。我等你回来用晚膳。
等我回来。苏逸康系紧护腕,转身时铁甲擦过她的衣袖,落下几星冰碴。
连玟妡不曾想到,这竟是她最后一次感受丈夫的体温。
窗外天光诡谲,冰雹愈发肆虐。院中水缸接连破碎,丫鬟们惊叫着四散躲避。连玟妡腹中胎儿突然一动,一阵绞痛令她不禁轻呼出声,急忙扶住妆台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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