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玉闻言,泼辣性子顿起,示意珍姐让开,径自坐到床边将云依依搂住。一抱之下只觉怀中人瘦骨嶙峋,又心疼道:姑娘小时那股伶俐劲儿哪去了?跟着王家太爷读这些年圣贤书,倒读糊涂了?什么灾星不祥的胡话!你又没作恶,凭什么将人生无常揽在身上?若再听人这般说,就该大耳刮子扇过去!岂能由着他们胡吣,还作贱自己身子?
珍姐正抹泪,见彩月端汤进来,忙接过要喂。不料云依依久未进食,闻见荤腥竟干呕起来。
彩月急道:姑娘近日闻不得荤腥,要不我熬些白粥?
素玉接过汤碗:白粥哪够补身子?吐了也得喝,不然往后更吃不下东西。今日依我,吐了再做便是。
众人见她坚持,只得由她。果然云依依初时呕吐数次,渐渐竟觉开胃,竟饮下半碗。
珍姐喜道:厨下可还有?再盛些来。
素玉却拦下:今日半碗足矣。肠胃久未沾荤,骤食过多反而不妥。递过空碗又道:时辰不早,姑娘且歇息,寅时还要送两位老人最后一程。
云依依依言闭目,欲续前梦却辗转难眠,又恐惊动珍姐等人,只得静卧胡思。好容易挨到寅时,冬日的天光已微微透亮。她起身穿戴孝衣,额系白绸,面容憔悴,双目无神,着实令人怜惜。
寅时三刻,王氏族长带着族人已聚集到灵堂门口,哭灵后,从族中挑选的十六人分别为王禹德夫妇抬棺,一路护送到城北墓地下葬。随葬的器物都是各家出的陶、瓷用具和些陶俑、木俑,皆因司马光言:“慎勿以金玉珍玩入圹中,为亡者之累。”故不随葬明器金银等物。坟为合葬,高三尺,围以五松柏,以示王禹德的清节耿直之品德。
王禹德出殡那日,连玟月推说头疼难忍,硬是将秦思姵留在府中侍奉。王君诺则被锁在厢房内,美其名曰闭门思过,实则是怕他再与云依依有所牵连。
待棺木入土,送葬的宾客纷纷散去。朔风卷着纸灰在坟茔间盘旋,唯有云依依一人伏在新垒的黄土堆旁,哭得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