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李桇领挑眉。
额尔蒙虽是北胡人,却曾在吴国生活多年,精通吴国文化,深谙朝堂局势。北胡与吴国交战后,他代表北胡参加了数次议和,是对吴国最为了解的北胡大臣之一。他心知李桇领心中早有定见,此番询问不过是要借他之口说出,日后在纪王面前也好有个说法。额尔蒙不禁暗叹,毕竟不是亲生父子,再厉害的刑阎罗也要受制于玉帝。
他略一思忖,缓缓道来:“吴国初年主张扩张,国土北接海河,西临湟水,南至南海之滨,可谓强盛一时。然而吴元义后期重文轻武,杯酒释兵权,主张不事四夷,重内轻外,武将地位一落千丈,多沦为闲职。”
额尔蒙顿了顿,见李桇领听得认真,便继续道:“若非吴国皇帝主和,以安静边鄙为国策,我北胡也难以崛起,涿鹿中原,灭吴国于顺康之年,迫使其迁都于此。然则如今形势已与定宗之时大不相同。”
他仔细观察着李桇领的神色,见对方微微颔首,便放心说了下去:“吴国朝堂虽仍分主战、主和两派,但时移世易,派系之间的界限已然模糊。太后与景宗母子离心,反倒造就了南吴如今有趣的局面。应太后设立候正司,景宗也不甘落后地组建了金翊卫,还将南逃救驾的王元和刘苗封为左右都领。”
额尔蒙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便是太后设立的候正司,景宗建立的金翊卫,看似是各自亲信,实则未必如此。刘尚对太后的忠心,敌不过忠君爱国之心,所以候正司实际交由他的干儿子张廷打理。这张廷滑不溜手,候正司在各司各衙得了个见风使舵的名声。”
说到关键处,额尔蒙顿了一顿,得到李桇领的眼神认可后,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应太后初时主战是想迎回定宗,而景宗重用李鼎虢和瞻亲王,以科举案杀了主战的应廉世。自此,这不再是臣子之间的勾心斗角,而是太后与皇帝之间的权力角逐。二人互为掣肘,唯一的一次意见相合,便是定宗在离京立了任悦榕为后之时,那时他们都开始主和,不过是怕得之不易的权力旁落。”
额尔蒙抬眼看向李桇领,语气变得深沉:“世子在议和期间被金翊卫两大统领暗杀两次,而当世子杀入祁国公府时,候正司又故意延迟救援,让世子杀了吴彦辰。金翊卫明着刺杀,候正司暗地里纵容,这说明什么?说明两边都在试探您的分量,却又都不敢真的与北胡撕破脸。所以现在的吴国,主战非真主战,主和非真主和,左不过就看是东风压西风,还是西风压东风罢了。”
李桇领朝额尔蒙望去,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既然已经如此有趣,何不让它更加精彩一些?”
额尔蒙会意一笑,躬身道:“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属下会小心行事,确保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跨出门口前,他犹豫了一下,回首问道:世子方才去见的可是张廷?
李桇领眼神一冷:这不是你该问的。
老臣多嘴了。额尔蒙连忙低头,只是那张廷狡猾如狐,世子还需多加小心。
我自有分寸。李桇领起身走向窗边,你去吧。记住,我要的是乱,但不能失控。
遵命。额尔蒙躬身退下。
李桇领微微颔首,目光投向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