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回宗门小比之后，云绫就成为了炼气弟子们心中的楷模。
一则是因为智慧，一则是因为懒散而智慧。
总之不论走到哪都能几回拥趸。
这日，宗门轮值表排到了丹堂杂役。
负责分配任务的，是丹堂那位以严肃刻板着称的掌事——李寒。
丹堂的晨钟敲过三响，朱漆大门内氤氲着百草蒸腾的灵雾。
今日轮值的弟子们早已各就各位，唯有云绫踩着最后一缕钟声慢悠悠晃进来，素色衣袂在药香里拂过，像片误入仙家药圃的闲云。
李寒盯着轮值玉牌上二字，指节捏得发白，直觉头皮发麻，眼皮直跳。
这位以严谨着称的丹堂掌事，此刻正经历着道心最剧烈的震颤。
他想起往日藏书阁檐角睡塌的琉璃瓦，灵兽园里被迫成为软枕的九色鹿，以及闻名遐迩的闻道堂小睡仙称号……
深吸一口气，小师叔。
李寒木着脸将三根青冈木柴薪递出，每个字都沉重无比，三号丹炉文火，两刻钟添薪一次。此批辟谷丹虽寻常，却关乎内门弟子三月口粮。
云绫接过柴薪，眸子里还漾着未醒的晨雾：知矣。
万万记得稳字当头！李寒盯着她衣襟上沾着的宁神花瓣，去年有弟子看火时打盹，烧穿了半面墙……
话音未落，云绫已抱着柴薪飘向丹炉。
青冈木在炉底垒成精巧的七星阵，倒像是给火灵搭了处歇脚的凉亭。
她坐在小杌子上，望着跃动的炉火渐渐出神，橘色暖光映得她睫羽染金。
李寒摇摇头，叹息着走开，去忙更重要的事了。他打定主意，每隔一会儿就过来巡视一番。
丹房内热浪灼人，各种灵草药材混合的复杂气味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
其他弟子或扇风，或看火，或处理药材，忙得热火朝天。唯独云绫这边，时间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
丹房西侧飘来熟悉的甜香。
云绫鼻尖微动，瞥见药案上那捆夜息草——淡紫色星状叶片正是她近日研制的浮生枕缺的那味主料。
趁李寒转身训诫捣药童子的间隙，她广袖轻拂，三株夜息草已没入袖中。
小师叔这手隔空取物……旁边扇火的童子瞪圆眼睛。
云绫指尖抵唇，习惯性捻着草茎，轻声哼起《南华经》，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
细碎草屑随节拍簌簌落下，在炉火映照下恍若星河倾泻，散发出浓郁的、令人昏昏欲睡的甜香。
她嗅着这味道，觉得丹房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小脑袋一点一点，意识逐渐模糊。
揉着揉着，她搓下的草屑花粉落了满身，也落到了地上。
有时她无意识地扇扇风驱赶热气，有时丹炉沸腾带起微弱气流，那些细微的、饱含强效安神成分的粉末，便悄无声息地、慢悠悠地飘荡起来。
有一部分，恰好飘飘悠悠，钻进了旁边那口正炼制着大批量“辟谷丹”的大丹炉的投料口……
起初，一切如常。
半个时辰后，诡异的气氛开始无声无息地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