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拂过时,巨石传来温厚的共鸣,惊起枝头两只偷听的画眉。
仲夏夜,云绫带着新酿的百花露来访。才将玉瓶置于石上,瓶身便映出流转的星辉。
听说东海有鲛人泣珠。她对着巨石自言自语,北荒有妖兽食梦。那你呢?你在漫长的岁月里收集什么?
石面忽然浮现出细密的石纹,仿佛在轻笑。远处竹声沙沙,像是代替巨石回答。
子时三刻,白囡囡鬼鬼祟祟摸上山坡。
快醒醒!小讹兽用尾巴轻扫石面,告诉我后山还有哪里有好东西?这些年它已经把这些山头探了个遍,所得颇丰。只近期未有收获。
巨石毫无反应。小兽眼珠子一转,掏出三枚铜钱:我拿这个换!
这时石缝里忽然探出一缕银辉,卷走铜钱后又吐出两片金叶子。白囡囡看得目瞪口呆:你、你连聚宝盆的法术都会?
云绫在月光下睁眼,唇角微弯:它活得比宗门祖师还久,什么没见过?
处暑这日,后山来了位稀客。身着星纹道袍的老者拄杖而立,望着巨石久久不语。
数千年了。老者叹息,你还在等那个约定吗?
云绫抱着新采的夜息草站在树下,看见巨石表面凝出太极纹路。
老者继续道:果真会发生吗?
巨石忽然震动,石纹化作漫天星斗。
老者面容沉静:既你亦有所觉,那我等便静待时机。还请前辈如当年点化青霄祖师一般,助益云绫。
待老者离去,云绫缓步上前,将夜息草铺在石面上。
原来你教过祖师爷道法。她指尖轻触那些尚未平息的星纹,难怪总在我练功时悄悄修正灵气走向。
巨石传来温热的波动,像是默认。望着清虚真人离去的方向,云绫陷入了沉思。
白露前夕,云绫在石边调制新香。忽闻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师叔!不好了!丹房弟子气喘吁吁跑来,方执事练功走火入魔,需要……需要石髓做药引!知你在此,紫阳师伯特派弟子来寻。
云绫尚未答话,身下巨石突然迸发出七彩虹光。石缝中缓缓沁出一滴琥珀色的液体,异香瞬间弥漫整片山坡。
这、这是千年石乳!弟子惊得倒退三步,典籍中说此物可遇不可求……
云绫取玉瓶接住石乳,对大石轻声道:你总是这样。
有求必应,像一个另类的宗门长老。
当夜她留在坡上,将新制的安神香铺满石面。
子时月光最盛时,巨石表面浮现出完整的《黄庭经》,字迹灵动的仿佛要破石而出。
云绫靠着微暖的石壁阖眼,其实,我早看出你偷偷修改过经文顺序。
晨光初现时,石纹凝成崭新的道诀,恰是克制心魔的秘法。
秋分这日,整个宗门都看见后山升起霞光。各峰长老皆立于云台远眺,含笑不语。
坡地上,巨石正发生惊人变化。
石纹化作江河湖海,石面映出日月星辰,石缝间生长出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
今日悟了。云绫站在十步开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大石,天地为炉,造化为工。你便是那不敢卦的顽石。
巨石忽然发出清越的鸣响,惊起满山飞鸟。所有纹路汇聚成:天之道,利而不害……
白囡囡躲在树后,看见石头上浮现出它去年偷藏松果的位置。
连这个都记得!小讹兽炸毛,你肯定早就修成精了!
云绫却望着石面上渐渐成型的太极图微笑。
那图案不断变幻,最终定格在书中未载的第六十五卦——石心卦。
晚钟响起时,她在石缝埋下今秋最后一批花种。
待你化形……声音渐低如梦呓,我们同去沧浪秘境观星……
巨石在暮色中泛起温润的光,一片新生的苔藓悄悄爬上了北斗的勺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