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龙宫时,东海底部的晨光正透过万顷碧波,洒下片片流动的金鳞。
云绫立在避水诀撑开的光晕里,回望那巍峨宫阙,众人分别时那句“保重”犹在耳畔,眼中均是与她如出一辙的沉重。
前路荆棘遍布,但他们已无退路。
拒绝了传送阵,云绫御剑穿越云海,俯瞰山川河流如棋盘铺展。
在前世,谁能想到,有一天她还能在天上飞呢?
她并未直接返回青霄山,而是绕道去了凡人界域一处小村落。
村口那棵老槐树比她记忆中更显虬结,她隐去身形,走入一间早已无人住,但却干净的土屋。
这里是她五岁之前的居所。
那时候她每天都百无聊赖,脑子里偶尔想起的也只是为何会穿越来这异世,刚中的彩票还没去兑换,还没有过上躺平的幸福生活。
她于屋中静立片刻,指尖拂过灶台,一种难以言喻的明悟涌上心头。
这并非鸠占鹊巢的愧疚,而是一种更深层的连接——她承接了这具身体,也便承接了与此方世界千丝万缕的因果。
守护它,不再仅仅是为了生存或是责任,更成了她“云绫”存在的根本意义。体内属于白泽的血脉,似乎也因此番了悟,而愈发沉凝圆融。
临行前,她去看望了村长爷爷,那个和善的老人,依旧是之前的模样,师尊当年给他留了机缘,因此这些年里,他的身体还算硬朗。
云绫悄悄地在村长的屋中放了几枚从龙宫取得的蚌珠,一颗足以养活一家人。
她并未现身,只是慢慢的走遍了5岁之前走过的地方,村子在仙法的祝福下,欣欣向荣,一片祥和。
……
青霄山的山门在望。
守山弟子依旧是那张稚气面孔,见到她时,眼中的惊愕比上次更甚,却迅速化为发自内心的崇敬,躬身行礼的动作一丝不苟:“恭迎云师叔回山!” 辈分到底不同了。
云绫在他身前停下脚步。
“你叫什么名字?”
那弟子受宠若惊,脸颊微红,声音却响亮:“回云师叔,弟子林风,入山已七年!”
目光掠过他腰间佩戴的一枚品相普通的清心玉佩,略一沉吟,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小块在东海所得的“静心暖玉”,边缘还带着天然的波浪纹路。
“此物于静心凝神略有助益,望你勤修不辍,坚守道心。”她将玉石递过去。
林风双手接过,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多、多谢云师叔赐宝!弟子定不负师叔期望!”
看着他眼中燃起的、与自己当年截然不同的光,云绫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大殿中,浸润着灵脉的温凉,她的师尊清虚仙尊端坐主位,身旁是掌门师兄玄璜,另有戒律堂、传功堂以及各峰长老在列,显然已等候多时。
“弟子云绫,拜见师尊,掌门师兄,各位长老。”她执礼周全,声音平稳。目光与清虚仙尊交汇时,看到师父眼中一闪而过的欣慰。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惊异、探查、赞许,兼而有之。
不过数年光景,当年那个资质优异但性情疏懒得让人头疼的小师妹,周身灵气圆融内敛,竟已有元婴后期修士的威仪,虽不过十多岁,却透着一股历经风雨磨砺出的沉静与锋芒。体内那丝血脉气息,虽刻意收敛,仍不免流露出一丝令人心折的雍容。
“甚好。”玄璜掌门袖袍一拂,一股柔和的力道将她托起,他目光沉稳,直刺核心,“龙宫与青丘的加密传讯已至,言及血煞宗阴谋与周天星辰大阵之危,事关重大。师妹,你将所知详情,细细道来。”
“是。”
云绫早已打好腹稿,从秘境探险开始,到混沌海中惊心动魄的破坏祭坛之战,再到与龙主敖峥的密谈,以及关于内应与白泽少主陨落真相的推测,条理清晰,巨细靡遗。她略去了白泽令的具体细节,只待单独说与师尊知晓。
即便如此,殿内依旧响起阵阵压抑的抽气声。血煞宗的图谋之巨、手段之诡,龙族与白泽族内部可能存在的叛徒,任何一桩都足以震动整个修真界。
“……因此,龙族将明修栈道,假借会诊秘境隐患之名,行敲山震虎之实。我等外界之人,则需暗中调查血煞宗与各方势力的隐秘关联。弟子需查阅宗门所有关于上古秘闻、周天星辰大阵,以及与龙族、白泽族往来秘卷,寻找线索。”云绫最后陈述道。
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几位长老面色凝重,彼此交换着眼神。
最终,清虚仙尊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千钧重量,却清晰地回荡在殿中:“天地大劫将至,青霄山责无旁贷。绫儿,此事由你全权负责,宗门一切资源,予取予求。秘卷阁,对你开放。”
玄璜掌门亦颔首补充:“各堂口需全力配合云绫师妹调查,不得有误。”
“弟子领命。”云绫深深一揖。
正事议定,诸位长老各自离去部署,殿内只剩师徒二人以及玄璜掌门。
清虚仙尊走下座位,来到云绫面前,仔细端详着她,向来古井无波的眼中也泛起一丝波澜:“长大了。”他伸手,指尖在她眉心虚点一下,一道清凉气息涌入,抚平了她连日奔波暗藏的些许疲惫,“白泽血脉觉醒非易事,你能驾驭至此,很好。”
云绫鼻尖微酸。在这个世界,师尊是从一开始就看透她的底细,却依旧给予她毫无保留关爱与指引的人。“让师尊挂心了。”
“你身上的气息……”清虚仙尊目光深邃,“去吧,宗门内走走。有些事,有些人,换个心境去看,或许别有感悟。”
玄璜掌门也温和道:“师妹,数年未归,先行修整吧。”
云绫依言,漫步在既熟悉又陌生的山道上。
路过演武场,看到新入门的弟子们在教习师兄的督促下,一丝不苟地练习着最基础的青霄剑诀。
汗水浸湿了他们的额发,脸上却带着纯粹的、对力量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