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站在画壁前的青丘狐主沉默片刻，缓缓抬手，一道无形的禁制悄然笼罩了大殿，他目光扫过水镜，最终落在白瑾脸上，传音入密，声音凝重如铁：“此间事了，需早做筹谋。”
第九十九日，天光将明未明之时，池心那持续了数日的灵气漩涡，如同倦极般缓缓平息。
翻涌的雾气悄然沉淀，弥漫四野的玄妙道韵也如潮水般退去，尽数敛入池心那道朦胧的身影之中。
当最后一缕薄雾散去，云绫的身影清晰地显现出来。
她并未施展任何法术，只是寻常地迈步，双足落在微漾的池水之上，竟如履平地，水面只荡开几圈极浅的涟漪。
她周身并无夺目的光华，气息沉静如水，但若细细感知，便会发觉那并非虚无，而是一种与周围山川林木呼吸相合的圆融。
尤其是那双抬起望向众人的眼眸，清澈得仿佛雨后初晴的天空，倒映着天光云影，也似乎能映照出人心底的微澜。
……
白珏几乎是立刻便到了近前，一向舒展的眉宇间难得地带上了些许凝滞。
他目光在云绫身上流转片刻，唇角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些许气音的轻叹：“你……”后面的话语似乎梗在喉间，化作一个指向已然恢复平静的池水的手势，其中蕴含的惊异与探究，不言自明。
稍远些的地方，墨辰静立原地，面色沉冷如寒铁。
他周身的空气因那抑制不住的寒气而微微扭曲，脚下的一方地面，不知何时已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他的视线如同冰锥，牢牢钉在云绫身上，仿佛要穿透那层平静的外表，窥见内里隐藏的秘密。
大殿上，原本的低语声不知何时已完全静止。一道道目光，或明或暗，或惊或疑，或带着审视掂量，尽数落在那个刚刚走出幻月池的少女身上。
有长老不自觉地向前倾身，有妖族俊杰交换着意味难明的眼神。
虽无人高声言语，但那无声的寂静本身，已是一种无形的震动。
……
云绫的目光掠过迎上前来的白珏，扫过远处面色不善的墨辰，也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她略微偏了偏头，似乎适应了一下外界的光线，也像是在品味着体内某种焕然一新的流动感与脑海中那些悄然沉淀下来的、纷繁而又有序的。
片刻后，她才迎上白珏探究的目光，语气依旧带着她特有的、漫不经心的调子，只是似乎比往日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透彻：
“嗯，是待得久了些。”她顿了顿，仿佛在认真回忆池中的感受，最后轻轻颔首，像是确认了什么，“池水，很舒适。”
她言语寥寥，神情淡然，既无骄矜，也无怯懦。
然而，正是这份过于平常的反应，落在经历或目睹了那持续三月异象的众人眼中，反而更添了几分云雾缭绕般的莫测之感。
池中三月，非是沉睡，而是潜龙在渊。今朝出水，鳞爪初现，虽未腾跃九霄，然风云已为之动。
青霄山上，水镜之前，清虚仙尊怔怔地望着镜中身影，抬起的手微微颤抖，终是缓缓落下。
他嘴唇紧抿，眼角泛着难以言表的欣慰。
小绫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