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怎么回答？
说担得起？然后立刻派人去齐国核查？
万一楚云说的是真的，这惊天国策因他而泄露，秦国有了防备，徐家反水，他张汤就是葬送大汉国运的千古罪人，凌迟处死都是轻的。
说担不起？
那他今天这场轰轰烈烈的弹劾，岂不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御史大夫的威严，他酷吏的名声，将荡然无存。他将成为整个朝堂的笑柄，一个被楚云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蠢货。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用阳谋布下的，让他进退维谷，左右都是死的绝杀之局。
张汤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喉头一甜，竟是险些喷出血来。
那些原本幸灾乐祸的文官们，此刻一个个噤若寒蝉，看楚云的眼神，已经从看一个阶下囚，变成了看一个怪物。
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一个贪墨军饷的案子，怎么就上升到了决定国家生死的战略层面了？
这楚云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赵莽和霍山等人，则早已从最初的担忧，变成了极致的狂热。
他们挺直了胸膛，看着那个身穿囚服却仿佛身披万丈光芒的背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先生牛逼！
高坐于堂上的三司主审官，此刻也是如坐针毡，冷汗浸湿了官服。
尤其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两位尚书，他们现在只想把自己变成透明人。这案子，已经不是他们能审的了。
最终，打破这令人窒管息的沉默的，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这叹息，来自金銮殿的深处，通过特殊的声道，清晰地传到了公堂之上。
是汉景帝。
“罢了。”
老皇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他本想借张汤这把最锋利的刀，彻底解决掉楚云这个心腹大患。
可谁能想到，这把刀非但没伤到楚云，反而被楚云反手夺过，在刀身上雕出了一朵花，一朵名为“救国大计”的、无比绚烂又无比棘手的花。
现在，他不能杀楚云了。
至少，在没有证实那个所谓的“保命符”是假的之前，他不能。
“此事，或有隐情，乃是误会一场。”
老皇帝的声音再次传来，为这场闹剧定下了基调。
“安国公为国绸缪，思虑深远，其心可嘉。
但，国法终究是国法，五十万两白银的账目，终究是亏空了。
这样吧，安国公官复原职，俸禄减半，以儆效尤。
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不咸不淡的几句话，却让所有人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官复原职！
这可是贪墨五十万两军饷的泼天大罪！
最后的结果，竟然只是罚了一半的工资？
这哪里是惩罚，这分明是保护！
“陛下圣明！”
赵莽等人立刻山呼叩首，声震屋瓦。
楚云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他对着金銮殿的方向深深一拜，心中却在大声吐槽：
老狐狸！罚我一半工资？我贪的是你那点工资吗？我府里挖湖的石头都比那点工资贵！
案子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地结束了。
楚云被当庭释放，在一众武将众星拱月般的簇拥下，走出了大理寺。
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眯了眯眼，感觉像是活了两辈子。
而张汤，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失魂落魄地被下属搀扶着，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他那原本挺得笔直的脊梁，此刻看去，竟有些佝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