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的内心在疯狂咆哮，他只想把圣旨一扔，然后挖个地洞钻进去。
杀了霍山？说得轻巧！今天他砍了霍山，明天会不会有张山、李山来找他麻烦？京城军方那帮莽夫，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可要是不杀……皇帝那边怎么交代？建武卒这三百个中毒的士兵怎么交代？
完了，完了，这次是死局，怎么走都是死！
就在楚云抱着脑袋，感觉自己离当场去世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帐外传来了赵莽那洪钟般的声音。
“先生！”
赵莽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愤怒和慌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狂热和恍然大悟的奇异表情。
他走到楚云面前，深深一揖，声音都有些颤抖。
“先生！莽……彻底明白了！”
楚云抬起头，一脸的生无可恋：
“你又明白什么了？”
“莽全都明白了！”
赵莽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压低声音，激动地说道：
“先生之前在点将台上，阻止莽斩杀那些火头军，莽当时还不理解，以为先生只是心善。”
“现在莽才明白！先生早就料到了！您早就料到真凶另有其人，而且身份尊贵！所以您才要留下那些火头军当人证！”
“您第一时间下令隔离病患，也不是怕什么瘟疫，而是为了控制混乱，稳住局势，不给真凶任何继续煽动哗变的机会！”
楚云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听赵莽继续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语调，做着最后的总结陈词：
“从一开始，您就在第五层，不，您就在大气层！而我们这些人，还在第一层苦苦挣扎！先生，您不是在破案，您是在下一盘大棋啊！”
我下你妹的棋！我就是单纯的怕死啊！
楚云在心里疯狂呐喊，脸上却只能挤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装逼，已经成了他的肌肉记忆。
所有人都以为，拿到了先斩后奏权力的楚云，下一步，必然是雷霆震怒，直接派人冲到卫戍大营，将霍山当场格杀，用他的人头，来震慑所有宵小。
就连赵莽，也已经做好了领命出征，去砍下霍山脑袋的准备。
然而，楚云却只是默默地坐在书案后，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那份关于霍山的个人卷宗。
上面写得很详细。
霍山，年四十八，行伍出身，作战勇猛，护犊子，脾气臭，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夸夸其谈的文官。
楚云看着那份卷宗，久久不语。
他脑子里想的，不是怎么杀人，而是怎么才能不杀人，又能解决问题。
杀了霍山，他就会成为京城军系的公敌。
不杀霍山，他又无法服众，更无法向皇帝交代。
许久之后，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卷宗。
他抬起头，看向一旁早已等得心急如焚的赵莽。
营帐内的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道石破天惊的杀伐之令。
然而，楚-云却只是轻轻地敲了敲桌子，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语气，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命令。
“赵莽。”
“末将在！”
“你去一趟卫戍大营，把霍山将军，给本军师请过来。”
赵莽一愣，随即大喜：
“末将遵命！这就去取他的人头！”
“不。”
楚云摇了摇头，
“不是取人头，是请人。”
他看着满脸困惑的赵莽，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告诉他，从明天开始，他被革除一切职务，降为我建武卒最低等的列兵。让他……跟着新兵一起站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