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浓郁的血腥气混合着药草的苦涩,在空气中弥漫。
林晚栀被安置在侧殿暖阁的软榻上,太医们跪了一地,冷汗涔涔,如临深渊。
箭镞已被取出,但箭上淬了毒,是见血封喉的“鸠羽红”。
若非救治及时,又因林晚栀体质特殊,对某些毒物有异于常人的抗性,再加上箭入肺腑而未中心脏,此刻早已香消玉殒。
可即便如此,她脉息微弱,气若游丝,脸上笼着一层不详的青灰,高烧不止,整个人如同燃尽的烛火,只剩最后一丝摇曳的光。
萧景玄坐在榻边,紧握着林晚栀冰冷的手,那手苍白得透明,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他一动不动,从她倒下那一刻起,就如同被冰封的雕塑,只有赤红的双眼和紧抿的薄唇,泄露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如何?”
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院正抹了把额头的汗,颤声道:
“回、回皇上,娘娘箭创及肺,出血虽已止住,但……但鸠羽红之毒已入心脉,凶险万分。臣等已用金针封穴,灌下护心丹,但能否熬过今夜,全看娘娘……造化……”
“造化?”
萧景玄猛地抬眼,目光如刀锋扫过众太医。
“朕不要听造化!朕要她活!用尽天下药材,用尽一切手段!她若有事,朕让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太医们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又手忙脚乱地商议药方,施针用药。
“用天山雪莲!用千年人参!去!把朕的私库打开,所有能用的,都拿来!”
萧景玄对苏培盛低吼。
苏培盛连滚爬爬地去了。
整个太医院,不,是整个皇宫,都被这从未有过的帝王震怒笼罩。
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夜,在煎熬中流逝。
林晚栀的气息时有时无,几次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又在太医的急救下,艰难地续上一线生机。
萧景玄就这样握着她的手,坐了整整一夜,未曾合眼。
他看着她紧闭的双眸,看着她因痛苦而微微蹙起的眉心,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唇,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翻涌。
初见时她在雪地里的倔强,御花园舞剑的飒爽,南巡时面对刺客的冷静,在他面前剖析案情时的聪慧,一次次绝境逢生时的坚韧,还有……最后那奋不顾身、决绝扑向毒箭的身影。
他从不知,这个女子,竟已在他心里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记。
更不知,原来“失去”的滋味,竟比这龙椅下的寒冰,更刺骨百倍。
“林晚栀……”
他俯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与痛楚。
“你不是恨朕吗?恨朕将你当作棋子,恨朕将你置于险地……那就给朕醒过来!朕的江山还没稳固,朕的仇人还未尽除,朕欠你的……还没还!你若敢就此死去,便是懦夫!便是……对朕最大的报复!”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她。
“朕不许你死,你听到了吗?这是圣旨!你必须活着!给朕……好好活着!”
一滴滚烫的液体,猝不及防地滴落在她冰冷的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天子之泪,重若千钧。
天色将明未明之时,外面传来嘈杂声。
是李承泽和影回来了。
两人浑身浴血,甲胄破损,但眼神明亮,带着肃杀后的疲惫与胜利的光芒。
“启禀皇上!”
李承泽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叛军已悉数剿灭!安国公、靖海侯等一干逆贼,已尽数锁拿下狱!西直门叛将伏诛,城门已夺回!三大营已入城,局势已定!”
“上官氏……如何?”
萧景玄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冰。
影上前一步,沉声道:
“回皇上,废后上官氏及其心腹死士,已被擒获,打入天牢。经连夜审讯,上官氏对通敌叛国、谋害皇嗣、戕害太后、发动宫变等罪,供认不讳。这是其亲笔画押的供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