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城外,突厥大营。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压抑的狂躁。
空气中弥漫着烤羊肉的油腻气味、马奶酒的酸味,以及一种属于草原战士的、混合着汗水和皮革的原始气息。
突厥叶护阿史那啜的尸体已被清理出去,但地毯上暗红色的血迹犹在,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猝不及防的败仗和主将的陨落。
接替指挥权的,是阿史那啜的副将,素有“豺狼”之称的阿史那咄苾。
他身材不如阿史那啜高大,但更加精悍,狭长的眼睛闪烁着冰冷而贪婪的光芒,此刻正死死盯着跪在帐中的几名斥候和那个浑身发抖、穿着夏人服饰的中年男子。
“再说一遍。”
阿史那咄苾的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骨头。
“回、回叶护,”
那名夏人打扮的男子是“沙狐”王彪生前安排的联络人之一,负责传递城内消息,此刻面如土色。
“昨夜……昨夜城中内应突然全部失联!王……王佥事约定的信号也未曾发出。小人设法靠近城墙,听到城内有集结号令和欢呼声,似乎……似乎在庆祝什么。今晨,城头守军换防异常频繁,旗帜也换了,挂出了……挂出了一面徐字大旗和皇旗!王佥事他……恐怕……凶多吉少啊!”
“废物!”
阿史那咄苾一脚将那联络人踹翻,眼中凶光四射。
“沙狐 这个废物!尊主还夸他是什么‘深谋远虑’!结果呢?不到三天,就被徐达那老狗连根拔了!坏我大事!”
他来回踱步,兽皮靴子踩在血迹上,发出令人不安的嘎吱声。
“城内内应已失,奇袭献城的计划落空。徐达老儿稳住了城内,还抬出了皇帝和皇贵妃的旗号收买人心……”
他猛地停下,看向帐中其他将领。
“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
一名千夫长瓮声道:
“叶护,城内既已无内应,强攻伤亡必大。不如……暂且退兵,与南下甘州、凉州的大军汇合,再图后计?”
“退兵?”
阿史那咄苾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我们死了叶护,损了数千勇士,就这么灰溜溜地退回去?回去怎么向大汗交代?怎么向尊主交代?肃州必须打下来!而且要快!”
他走到简陋的沙盘前,指着肃州模型:
“徐达再厉害,他手里能用的兵不超过八千,还疲惫不堪,城墙有多处破损。我们还有一万六千骑!两倍于他!而且,”
他眼中闪过残忍的光芒。
“尊主赐下的‘神火’,还没用呢!”
帐中诸将精神一振。
“神火”,是圣火教提供的一种猛烈燃烧、极难扑灭的 油脂混合物,装在陶罐中,用投石机抛射,威力惊人,曾在西域攻坚战中屡建奇功。
“传令!”
阿史那咄苾厉声道。
“全军备战!今日午后,集中所有投石机、弩炮,给本叶护猛轰 肃州东、北 两面城墙,尤其是破损处!弓箭手覆盖射击,压制城头!骑兵预备,一旦城墙出现缺口,立刻 突入!告诉儿郎们, 破城之后,三日不封刀!城里的金银、粮食、女人,都是我们的!”
“吼——!”
帐中响起一片野兽般的兴奋嚎叫。
劫掠与屠杀的欲望,瞬间压过了对强攻的恐惧。
午后,未时。
天空依旧阴沉,铅云低垂,仿佛随时会压垮这座孤城。
肃州城头,经过短暂整顿的守军刚刚完成换防,徐达带着徐承宗、墨以及几名将领,正在巡视东城墙。
这里是昨日突厥主攻方向,破损也最为严重。
“父亲,突厥人今日太过安静了。”
徐承宗望着远处死寂的突厥大营,眉头紧锁。
“按常理,内应被拔,他们要么恼羞成怒立刻强攻,要么就该考虑退兵了。这般安静,恐怕……”
“是在准备雷霆一击。”
徐达接过话头,手指抚过垛口上一道深深的裂痕。
“王彪虽死,但圣火教与突厥勾结已深。他们必然还有后手。
传令下去,所有将士,衣不卸甲,刀不离手。
预备队 上城,火油、滚木、擂石、金汁,全部就位。民壮随时待命,准备抢修城墙。”
“是!”
命令刚传下,异变陡生!
“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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