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电蟒的毒牙刺穿胸膛时，凌玄最后看见的，是青云宗护山大阵 “九天星河” 碎成星屑的模样。
三千六百颗月光石组成的星轨在半空崩裂，长老们燃烧元神凝成的光盾像纸糊般被撕裂，师弟阿澈染血的道袍飘在风里，声音穿透厮杀声传来：“师兄！带着《天工阵典》走 ——”
剧痛顺着经脉炸开，丹田内的灵力瞬间溃散，凌玄感觉自己的魂灵像被狂风卷走的落叶，意识在黑暗中沉浮。他以为这就是终结 —— 三百年修真生涯，从青云宗山脚的杂役弟子，到最年轻的阵法大师，终究还是没能挡住魔道妖兽的屠宗。
“咚！咚！咚！”
粗暴的撞击声像重锤砸在脑壳上，凌玄猛地睁开眼。
没有青云宗的白玉穹顶，没有弥漫的血腥气，只有泛黄的天花板，角落里结着蛛网，空气中飘着一股混合了泡面、汗味和旧书本的古怪味道。他动了动手指，触到的不是疗伤用的凝神草，而是硬邦邦的木板床，床单上还沾着一块干涸的油渍。
“陈凡！缩头乌龟是吧？张哥的 20 万你打算欠到下辈子？”
门外的嘶吼声带着金属般的刺耳，凌玄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陌生的记忆像潮水般涌入脑海 ——
【姓名：陈凡，男，25 岁，沪漂，前 “启明科技” 数据分析师，三个月前被裁员。】
【房贷：松江区 xx 路老破小，80 平米，总价 256 万，首付 51.2 万（父母毕生积蓄 + 亲友借款），房贷 204 万，每月还款 1.2 万，已逾期 90 天，银行短信：7 日内不还 3.6 万逾期款，启动司法拍卖。】
【债务：高利贷 20 万（本金 15 万，利滚利两月），债主 “张哥”，手下黄毛曾放话 “不还钱就卸胳膊”。】
【执念：手机备忘录里反复出现的名字 “晓雨”，最新一条：“再撑三个月，就能带晓雨去外滩看跨年烟花了”。】
这些记忆不属于他，却清晰得仿佛亲身经历 —— 地铁早高峰被挤成沙丁鱼的窒息感，加班到凌晨三点对着 excel 表格的眩晕感，收到裁员通知时父母电话里的叹息声，借高利贷时黄毛递来合同上的黑色指印……
“陈凡！我数到三，再不开门我就砸了！”
门外的撞击声更重了，门板发出 “吱呀” 的哀鸣，像是随时会崩裂。凌玄挣扎着坐起来，身体传来一阵虚弱的酸痛 —— 这具身体长期熬夜加班，肝肺带着隐痛，手腕因为敲代码磨出薄茧，连握拳都觉得没力气。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试着掐动 “引气诀”，指尖却连一丝灵气的波动都没有。他凝神感知四周，空气中只有污浊的空气，没有天地间游离的灵气，没有地脉深处的灵流，甚至连最劣质的下品灵石气息都没有。
“这是…… 无灵之地？” 凌玄的心脏沉了下去。修真者离了灵气，就像鱼儿离了水，哪怕他曾是青云宗的阵法大师，此刻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三！”
门外的吼声落下，紧接着是 “哐当” 一声巨响，门板的合页崩断了一半，露出一道缝隙。凌玄看见两个染着黄毛的男人站在门外，左边那个手腕上纹着条青蛇，手里甩着根钢管，正是记忆里三天前上门威胁过陈凡的人；右边那个揣着本卷边的账本，眼神像饿狼似的盯着屋里。
“总算肯醒了？我还以为你要装死到明天。” 蛇纹男推开门，钢管在手里转了个圈，“陈凡，张哥说了，今天要么还钱，要么跟我们走一趟 —— 黑工厂还缺个搬货的，你这身板，应该能值点钱。”
另一个黄毛跟着走进来，目光扫过屋里的摆设 —— 一张木板床，一张掉漆的书桌，书桌上堆着几本计算机教材和半盒过期的红烧牛肉面，墙角放着个旧行李箱，里面塞着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
“穷成这样还敢借高利贷？” 黄毛嗤笑一声，伸手去翻书桌抽屉，“我看看你还有什么值钱的…… 哟，这不是房产证吗？松江区的老破小，现在也值两百多万吧？卖了不就有钱了？”
凌玄的眼神冷了下来。他虽然占了这具身体，却继承了陈凡的记忆，知道这本房产证对陈凡意味着什么 —— 那是父母半辈子的心血，是他在沪市扎根的唯一希望，也是他想给晓雨一个家的承诺。
“把房产证放下。” 凌玄的声音带着陈凡的沙哑，却掺了修真者的冷冽。
蛇纹男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怎么？还想跟我们动手？就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我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你。” 他说着，突然挥起钢管，朝着凌玄的肩膀砸过来。
这一砸又快又狠，普通人根本躲不开。但凌玄毕竟是活了三百年的修真者，哪怕没了灵气，对阵法、对动作轨迹的本能还在。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钢管擦着他的衣角砸在木板床上，“嘭” 的一声，床板裂开一道缝。
“哟，还会躲？” 蛇纹男眯起眼，再次挥起钢管，这次目标是凌玄的脑袋。
凌玄的目光扫过书桌，落在墙角的插线板上 —— 那是个用了三年的白色插线板，塑料外壳已经发黄，边缘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的铜片，电流通过时，铜片上隐约有微弱的嗡鸣。
《天工阵典》里的句子突然浮现在脑海：“万物皆有气，山有地脉气，水有灵川气，雷有天威气…… 气之形虽异，其理相通，唯引之有道。”
灵气是气，电流…… 难道不是气？
蛇纹男的钢管已经到了眼前，凌玄猛地弯腰，从书桌下抄起一把美工刀，同时伸手扯过插线板。他的手指触到插线板里的铜片，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电流的嗡鸣在耳边变得清晰 —— 那是一种狂暴却有序的能量，和修真界的天雷之气有几分相似，却更 “硬”，更 “烈”。
“还敢反抗？” 蛇纹男见状，抬腿朝着凌玄的肚子踹过来。
凌玄没有躲，反而迎着他的腿，将美工刀在掌心划了道小口。鲜血立刻渗出来，他用流血的指尖，飞快地在铜片上画出 “聚气阵” 的简化符文 —— 三道螺旋纹绕着中央的 “灵眼”，这是青云宗最基础的聚气阵，原本需要灵气驱动，现在，他要试试用电流。
“滋啦！”
凌玄将插线板的插头狠狠插进墙上的插座，同时把刻满血纹的铜片按在蛇纹男踹过来的腿上。
220v 电流顺着铜片上的血纹狂奔，瞬间被聚气阵放大了三倍。蛇纹男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一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腿一软跪在地上，钢管 “哐当” 掉在地上。他的裤子被电流灼出一个黑洞，皮肤红肿起泡，整个人疼得浑身发抖。
另一个黄毛吓了一跳，刚想抄起桌上的台灯砸过来，凌玄已经转过身，手里握着插线板，铜片上的血纹还在泛着微弱的蓝光。
“你…… 你别过来！” 黄毛的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后退，“这是…… 这是什么鬼东西？”
“你不是要找值钱的东西吗？” 凌玄一步步逼近，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这东西叫‘电灵气’，你要不要试试？”
黄毛看着蛇纹男痛苦的样子，又看了看凌玄眼底的狠劲，终于怕了。他扶着墙，连滚带爬地跑到门口，回头喊：“陈凡！你等着！张哥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他拖着蛇纹男，跌跌撞撞地跑了。
门还敞着，冷风灌进来，吹得凌玄身上的冷汗发凉。他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掌心的伤口还在流血，插线板的铜片被电流烤得发烫，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的 “气” 顺着铜片进入体内，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带着灼烧的痛感 —— 那就是电流转化的 “气”，虽然驳杂，却真实可感。
“真的…… 可以。” 凌玄握紧铜片，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想起青云宗的星空，想起长老们说过的 “道在万物”，原来在这个没有灵气的世界，还有这样一种 “气” 可以利用。
他缓了几分钟，起身关上门，反锁。屋里一片狼藉，床板裂了缝，书桌上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黄毛刚才没拿走的房产证，还摊在书桌一角，上面的 “陈凡” 两个字，被阳光照得有些刺眼。
凌玄走过去，拿起房产证。封面是红色的，已经有些磨损，里面夹着一张照片 —— 是陈凡和一个女孩的合影，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笑起来有两个酒窝，陈凡站在她旁边，穿着格子衬衫，眼神里满是温柔。照片背后写着一行字：“2023 年 5 月 20 日，和晓雨在外滩。”
晓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