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来看朕的金戈铁马,而是来看朕的典籍编修、礼乐制度、文物之盛!”
这个念头的精妙之处在于:
攻击性极强,姿态却极高雅:这是文化层面的“耀武扬威”,直击南朝士大夫最引以为傲、也最敏感的神经。
等于在说:“看,你们有的,我们也有,而且融合得更好!”
瓦解心理优势:若能请动欧阳修、司马光这等人物北来,亲眼见到辽国并非他们想象中的“蛮貊之邦”。
而是礼仪井然、文教兴盛的“文明北朝”,那套根深蒂固的“华夷之辨”将受到根本性动摇。
潜在的政治分化:
以最高礼节接待这些南朝名士,广泛宣传,会在宋境士林中产生微妙影响。
即便无人归附,这种“北朝重文”的姿态本身,就能对宋廷构成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在说:“良禽择木而栖,我大辽亦是文明之枝。”
想到此处,耶律洪基立刻转身回宫,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沉声道:
“传耶律乙辛、张孝杰,即刻入宫议事!”
此事必须机密、迅速,且细节完美。
片刻之后,在心腹重臣面前,耶律洪基阐述了他的构想,但措辞极为考究:
“《辽礼》之修,乃千古盛事,非独北朝之幸,亦为天下礼乐增色。
朕思之,独乐不如众乐。欧阳永叔文章道德,海内共仰;
司马君实史学精深,人所钦服。若能使彼等大家,临北境,观我朝制礼作乐之盛,参详指点,不唯《辽礼》可臻至善,更显我朝兼容并包、华夷同风之气象!”
他绝口不提“炫耀”或“施压”,而是披上了“学术交流”、“共襄盛举”的华美外衣。
张孝杰作为汉臣,立刻领会了其中三昧,且深以为然,补充道:
“陛下圣虑深远!此议大妙!然,邀请之辞,需极尽谦冲诚挚。
可称举办‘南北文华会’,以研讨经史、切磋礼乐为名。
国书之中,必须明确以陛下之名,担保诸位先生北上南下,一路绝对安全,礼遇同亲王!”
耶律乙辛也眼中放光:
“正使人选至关紧要!须择一相貌儒雅、辩才无碍、深谙南朝文化且忠心不二之臣。
臣举荐林牙(翰林)耶律固,其汉学精深,口才便给,可当此任。”
“好!”
耶律洪基一击掌,
“便依此议!国书由孝杰亲自草拟,务求文采斐然,情理兼备。
使团仪仗,按最高规格。告诉耶律固,此去汴京,非为逞口舌之利,而是要展我北朝文雅之风。
在宋国朝堂之上,若有机会,可畅言我朝修《辽礼》之宗旨,便是——”
他略一沉吟,字斟句酌道:
“‘我主素慕欧阳公文章道德,司马公史鉴精深。
今集国中英才,修北朝之礼,意在追摹先王遗风,融通华夷之俗,成就一番新气象。
诚盼天下文宗过境指点,不吝珠玉,以成华夷同风、天下共礼之盛事。’”
“华夷同风、天下共礼!”
张孝杰细细品味这八个字,不禁拜服:
“陛下此语,立意高远,气度恢宏,直指大道!有此八字,我朝大义名分,已然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