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呼声声震颤山谷,激荡起阵阵回声,人们通宵达旦载歌载舞,仿佛金人祭天之后便可以永享太平,丰衣足食。
被簇拥的鄯善黎不禁冷笑一声,这冷笑却也淹没在狂欢的人群之中。
骑兵与夹道欢迎的群众一直将鄯善黎沿街护送至祭天场所——云阳台,台上已经装饰好各色金丝花纹,锦簇花团下鄯善黎则被绑缚在一个木架之上,下面是木柴搭建好的火祭台,只需点上一丝火焰,火随风起,瞬间就会将自己吞噬。
原本镇定的鄯善黎此刻站在木柴堆上,心中也难免慌乱,想过自己会死,但是却没料到他们要将自己烧死,但是此时此刻自己周身已被绳索束缚,再也动弹不得!
休屠王看着云阳台上的鄯善黎,啧啧咂嘴:“额森,你说这‘祭天金人’就是汉朝南宫公主的陪嫁——鄯善黎!南宫公主初嫁过来的时候,我陪同伊稚斜大单于,哦他还是当时的左谷蠡王,金日磾也曾与我多次提及此女,但此时此刻得见还是惊为天人啊!”
“正因如此,才不知道伊稚斜大单于的用意,加之您的爱子已经降汉,还给您修书一封,但依微臣看那绝不是仅此一封信,而是被拦截的漏网之鱼,之前不知道又有多少信件被伊稚斜大单于私拆,又有没有不利咱们的证据,微臣私以为他要借机剪除异己啊!休屠王还应早做准备!”
“话虽如此……”休屠王依旧犹豫不决:“但我在草原腹地已久,河西走廊又是一块极好的水草丰沛之地,走了岂不可惜!”
额森捶胸顿足:“都到什么时候了!当初微臣就劝您随金日磾一同降汉算了,免得节外生枝, 您偏说自己有休屠城作为依傍,却日日活得胆战心惊,今日祭天金人又来了,您却还是举棋不定!微臣还当如何!”
“明日……伊稚斜大单于也将来参加祭天仪式,万一只是我们想多了呢!毕竟上次祭天仪式上,他也没把我怎么样啊!”
“上次是上次,右谷蠡王和呼衍部不服他登基自称大单于,那时他伊稚斜还没腾出手来,况且看主公一向忠厚,这才暂时放过了我们。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右地已经安定,整个草原悉数臣服,唯有汉廷这一个强大的对手了,我们又是挡在王庭前面的前沿阵地,您的爱子金日磾在汉廷手中,难免伊稚斜大单于不对我们起疑心哪!”
“要不……还是明日祭天大典后再看吧!”
休屠王望着万家灯火散去后的众多子民,不舍之情笼罩在心头,半辈子都在这草原上驰骋,要他忽然离开富饶的河西,去往无人相识的汉廷,他心中万般不愿,甚至还抱有一丝侥幸。
他几步来到祭天金人跟前,冷风吹红了鄯善黎的脸蛋,显得楚楚动人。
“鄯善黎,你总在伊稚斜大单于身边,可知他如何看我?”
鄯善黎微垂的眸色深沉,映照出万民篝火:“怎么看你,哈哈哈哈……”
“你……你……”
休屠王倒退几步,指着鄯善黎对额森道:“这‘金人’莫不是疯了!”
“你也知道我是‘金人’,哪里还有疯与不疯的道理?”
鄯善黎笑的娇俏中带三份邪魅:“你的爱子金日磾与我也算故交,看他的面子我劝你早日降汉,以免连最后的退路也没有了呢!伊稚斜这只草原雄鹰,哪里会将你放在眼中!你最多也不过是一粒砂砾!”
“胡说八道!”休屠王忽然恼羞成怒:“定是你这妖女想我投降汉廷便会放了你!简直做梦!祭天金人乃匈奴圣物,明日便要与长生天合二为一,你就别妄想了!!!”
额森拉住休屠王的衣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主人三思……伊稚斜大单于的确野心勃勃,凡是有不臣之心的人,哪里有好下场?”
被戳中痛处的休屠王被猪油蒙了心一般,一把抽出自己的衣袖:“任他伊稚斜再是草原雄鹰,我这匹郊狼也不是吓大的!我休屠城固若金汤,实在不行东北方向还有一条暗道……”
似乎是发现自己失言,他顿了顿看向鄯善黎。
“我怕什么!无论如何‘祭天金人’祭祀长生天的活动乃是我|草原最隆重的典礼,涉及战事的输赢以及匈奴的未来,不可等闲!万事等祭天之后再说吧!”
额森看着满城激越的民众和星星点点不散的火光,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可惜可惜……”轻启薄唇的鄯善黎让额森一惊:“姑娘可在和我说话?”
“我叹先生空有满腹谋略却无法施展,休屠王游移不定的个性早晚会害了他自己,先生也需早作打算才是。”
额森一愣,抚掌叹道:“难怪是伊稚斜身边的人,姑娘不简单!唉可惜,可惜……明日就将祭天!若非如此,我们或许还是知音呢!”
言毕,额森掏出酒壶给鄯善黎喂了一口烈酒:“这里天寒,喝口酒暖暖身!”
接着,扭头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