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陆沉舟将星途总部顶层变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堡垒。
沈屿被安置在防护等级最高的监护室内，周围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生命体征监测和最专业的医疗团队。陆沉舟几乎将所有的公务都搬到了隔壁的临时办公室，确保自己能随时出现在沈屿身边。
沈屿依旧没有醒来，像一尊精致却易碎的琉璃娃娃，安静地躺在纯白的病床上。但他的生命体征在顶尖医疗的维持下逐渐趋于平稳，不再像之前那样脆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
只是，他的意识，似乎被困在了一个极深的地方。
陆沉舟每天都会花大量时间坐在床边，握着沈屿的手，和他说话。
说的内容很杂。有时是处理公务时遇到的无聊琐事，有时是财经新闻上看到的有趣报道，有时甚至只是吐槽周谨今天又板着那张万年不变的脸。
他不再是那个惜字如金、气场迫人的陆总，更像是一个对着沉睡恋人絮絮叨叨的普通人。
“……楼下餐厅新换的厨师，做的糖醋小排火候总是差一点，没你上次吃的那家好。”
“……周谨今天居然主动问我要不要给你换一束新鲜的花，看来他终于学会了一点人情世故。”
“……林深托人又送了些音乐素材过来，我让周谨收下了，等你醒了，随你折腾。”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种试图穿透昏迷屏障的耐心与温柔。
他知道沈屿能“听”到。
因为在他不断“絮叨”的时候，他能清晰地“听”到，那片属于沈屿的心声领域，不再是之前那种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而是偶尔会泛起极其微弱的、如同涟漪般的波动。
【……吵……】
【……糖醋小排……想吃……】
【……陆沉舟……你好啰嗦……】
这些念头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像是信号极差的收音机，但却真实地证明着，沈屿的意识并未湮灭，他只是被困住了，在一个很深、很黑的地方，挣扎着想要回来。
每一次捕捉到这样微弱的波动，陆沉舟紧蹙的眉心就会舒展一分，握着他的手也会更紧一些。
“听到了就快点醒。”他常常在“听”到沈屿抱怨他啰嗦后，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低声命令，“醒了亲自给你做，虽然可能还不如楼下厨师。”
回应他的，往往是意识层面一声更微弱的、带着点委屈和依赖的哼唧。
除了陪伴，陆沉舟的调查也并未停止，只是变得更加隐秘和谨慎。
陈博士的团队不再尝试直接探测沈屿的大脑，而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之前那股异常电磁脉冲的分析，以及对全球范围内类似超自然事件或异常现象的交叉比对。进展缓慢，但并非毫无收获——他们发现那股脉冲的能量频谱特征，与历史上几个记载模糊的、被称为“神隐”或“意识剥离”的古老案例，存在微弱的相似性。
周谨则动用了陆氏家族积累数代、游离于明面规则之外的人脉与资源，在世界各地的隐秘圈子里搜寻关于“墙”、“观察者”和“bug”的线索。反馈回来的信息光怪陆离，真假难辨，但都隐约指向一个超越现实维度的、被称为“源海”或“规则之壁”的概念。
所有这些信息，都被陆沉舟冷静地汇总、分析。他像一台最高效的处理器，在庞杂无序的信息碎片中，一点点勾勒着对手的轮廓。
这天夜里，陆沉舟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揉了揉眉心，走到监护室床边。
沈屿依旧安静地睡着，呼吸清浅，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窗外的月光透过防弹玻璃，在他苍白的脸上洒下一层清辉。
陆沉舟像往常一样，握住他微凉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修剪整齐的指甲。
“今天遇到了一个难缠的老家伙，”他低声说着，像是在分享一件寻常小事，“谈判的时候，脑子里全是你以前吐槽我‘西装暴徒’、‘用眼神杀人’的话。”
他顿了顿，唇角弯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然后我没忍住，笑了一下。那老家伙当场就愣住了，合同签得出奇顺利。”
【……噗……】
【……肯定吓死他了……】
【……败家子……谈生意还走神……】
微弱的、带着点笑意和嗔怪的念头，如同萤火，在陆沉舟的感知中一闪而过。
陆沉舟眼底的笑意加深了些。他俯下身，靠近沈屿，鼻尖几乎要触碰到他的鼻尖。
“所以，你得负责。”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磁性的沙哑，“快点好起来，以后我再去谈判，就带着你。你在心里使劲吐槽，我负责用眼神冻死他们，怎么样？”
没有回应。
但沈屿平稳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乱了一瞬。被陆沉舟握着的手指，也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划过他的掌心，带来一阵微痒。
陆沉舟的心脏像是被那细微的触动轻轻撞了一下。
他维持着俯身的姿势，久久没有动，贪婪地感受着这片刻的、鲜活的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