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柏羽身着简单的青衫，背着收拾好的行囊，站在殿外的回廊下。
这是他最后一次来东宫，今日之后，他便要离开长安，踏上返回蜀地的乡野，让原主回到他自己选择的人生轨道上。
“李伴读，太子殿下在殿内等候。”宦官轻声通报，引着柏羽走进崇文殿。
殿内的案几上，还摆着李承乾未看完的《贞观政要》，书页间夹着一支竹笔，砚台里的墨汁尚未干涸，一切都与往日无异，却又透着几分物是人非的怅然。
李承乾坐在案后，身着青色常服，左腿微曲。
腿疾的旧伤虽未痊愈，却比往日好了许多。
见柏羽进来，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先生来了，快坐。”
语气依旧亲切，却少了几分往日的轻快，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沉重。
柏羽躬身行礼，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殿下，臣今日来，是向您辞行的。陛下已应允臣的请求，准臣返回蜀地，教书育人。”
李承乾手中的竹笔顿了顿，墨汁滴落在书页上，晕开一小片黑斑。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先生真的决定了？不再考虑留在长安吗？”
“臣意已决。”柏羽点头，目光落在案上的《贞观政要》上，“朝堂纷争复杂，臣本是山野之人，不善权谋，留在长安，反而会给殿下带来麻烦。不如返回乡野，教孩子们读书识字，也算是为大唐尽一份绵薄之力。”
李承乾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柏羽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生的心意，我明白。这些日子，多亏了先生的帮助，我才能洗清冤屈，父皇也才能查明真相。先生的恩情，我记在心里。”
他顿了顿，从袖中掏出一方玉佩。
那是一块温润的和田玉，雕刻着“忠孝”二字，“这是我的私藏，送给先生，权当纪念。日后若有需要，先生可凭此玉佩，随时来东宫找我。”
柏羽接过玉佩，入手温润，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多谢殿下。臣也有一言，想赠予殿下。”
他抬头看向李承乾，眼神诚恳，“殿下身为太子，日后当‘亲贤臣，远小人’。如今朝堂虽恢复秩序，但魏王党羽仍有残余，殿下需谨慎行事，莫要再卷入不必要的纷争。待陛下龙体康复，殿下更要辅佐陛下，安抚百姓，莫负了陛下的期望，也莫负了大唐的百姓。”
这番话，是柏羽深思熟虑后的谏言。
他知道李承乾心中对太宗仍有芥蒂，也担心经历过此次风波后，太子会生出别的心思。
李承乾闻言，脸上露出欣然应允的笑容，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我记下了。日后定当亲贤臣、远小人，辅佐父皇，治理好大唐。”
柏羽放下心来，起身道：“殿下，时辰不早了，臣该启程了。”
李承乾送他到崇文殿门口，阳光透过回廊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柏羽转身，正准备告辞，却无意间瞥见李承乾脸上的笑容。
那笑容与刚才的欣然不同，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失望，又像是某种难以言说的决心，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殿下……”柏羽心中突然升起一丝疑惑，想要追问，却见李承乾收敛了笑容，语气平淡：“先生一路保重，我就不送了。”
说罢，便转身走进殿内，留下柏羽站在原地，心中的疑惑像投入水中的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他想起方才李承乾提到“父皇”时，语气中的微妙变化。
想起太子腿疾未愈，却仍坚持每日处理东宫事务的模样。
想起此次风波中，太宗最初对太子的怀疑与不信任。
或许，太子心中对太宗的芥蒂，远比表面上显露的更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