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敢妄言。”柏羽点头，“陛下对殿下的心意，从未因旁人而减，只是殿下有时急于证明自己，反倒失了分寸。”
李承乾沉默良久，将茶杯握在掌心，那是柏羽第一次见他露出柔和的神色。
冲突爆发在半月后的一次家宴。
太宗提及欲让李泰随驾前往洛阳巡查，李承乾当场直言反对：“四弟近年权势日重，若再掌巡查之权，恐让关东士族心生依附！”
这话戳中了太宗对“皇子争权”的隐忧，也让李泰下不来台。
太宗勃然大怒，斥责李承乾“无兄友之谊，失储君气度”，罚他闭门思过五日，禁足崇文殿。
柏羽奉命前来伴读时，崇文殿内一片狼藉，书卷散落满地，李承乾正对着墙壁发呆，左腿因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
“父皇只看得见四弟的好，却忘了我才是嫡长子！”
他猛地转身，眼中满是委屈与愤怒，“我反对四弟巡查，难道不是为了朝堂稳定？他倒好，反倒说我‘妒贤嫉能’！”
柏羽没有急于劝诫，而是蹲下身，将散落的书卷一一拾起。
待整理好《论语》，他才开口：“殿下可知‘曾子杀猪’的典故？”
李承乾皱眉：“不过是讲守信罢了，先生提这个做什么？”
“臣以为，这典故更讲‘换位思考’。”
柏羽翻开书卷，指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句子，“曾子知道孩子会当真，所以兑现承诺；陛下身为君主，既需平衡皇子关系，又要顾虑朝堂稳定，有时难免顾此失彼。”
他停顿片刻，看着李承乾渐渐平复的呼吸，继续道：“殿下反对李泰巡查，是为朝堂着想，这份心陛下定然知晓。只是殿下在宴会上当众直言，既让陛下失了颜面，也让魏王殿下下不来台。若殿下私下里递上奏折，将关东士族的动向与担忧细细陈明，陛下或许会有不同的决断。”
李承乾沉默地坐在案前，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书页。
良久，他抬头看向柏羽，眼神里少了几分戒备，多了几分信任：“先生说得对，是我太急了。”
他起身时，左腿踉跄了一下，柏羽连忙上前搀扶，却被他轻轻推开：“不碍事先生，老毛病了。”
只是那声“先生”，已比往日多了几分真切。
闭门思过结束后，李承乾果然按柏羽的建议，写了一封奏折，避开“反对李泰”的字眼，只详述关东士族近来“攀附权贵、兼并土地”的隐患，并提议“派公正官员巡查，而非皇子亲往”。
三日后，太宗召李承乾入宫，虽未明确撤销李泰的巡查之命，却赏赐了李承乾一方“忠孝传家”的玉印.
宫人说，陛下看着太子的眼神，比往日温和了许多。
当晚，李承乾邀柏羽在崇文殿小坐，案上摆着两碟小菜与一壶薄酒。
“先生这杯，我敬你。”他举杯时，手不再颤抖，“若不是先生，我恐怕还在钻牛角尖。”
柏羽举杯回敬，心中却无半分松懈，就在方才，007的提示音突然响起。
【检测到唐太宗健康数据异常：晨间血压峰值较昨日升高20%，伴有间歇性心悸，与原时空线偏差扩大。当前异常等级：中度（10.3%）。】
柏羽看着殿外沉沉的夜色，杯中酒泛着微光。
他知道，太子与魏王的明争暗斗，已开始牵动太宗的健康，而这场权力漩涡，他既已踏入，便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觉舌尖泛起一丝凉意。
贞观十七年的东宫，平静不过是表象，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