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环保局局长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李永希的指节捏得发白,将季度工作报告重重摔在雕花檀木办公桌上。厚实的纸张与桌面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惊得窗台的绿萝叶片微微颤动。办公桌上,骨瓷茶杯里的茶水早已凉透,水面上漂浮着一圈褐色茶渍,烟灰缸里密密麻麻插满长短不一的烟蒂,袅袅青烟在台灯昏黄的光晕里盘旋升腾,将李永希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愁云之下。
作为省环保局的 “一把手”,李永希此刻正深陷前所未有的困局。在近期的省长办公会上,他因拿不出亮眼的环保政绩,被省长当众严厉批评。想起当时会议室里众人的目光如芒在背,他的耳尖又微微发烫。那张涨得通红的脸,不仅是羞愧,更是对未来仕途的惶恐。1995 年的冀北,环保部门就像被遗忘在角落的边缘人,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下面的地市环保局更是阳奉阴违,表面上点头哈腰,背地里却对省局的指令置若罔闻。李永希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办公桌上的真皮纹路,心中满是苦涩 —— 再这样下去,恐怕自己这顶局长的帽子就要保不住了,说不定还会被打发到更边缘的部门,提前过上养老般的日子。可他才 46 岁,还有大把的时光,还有更高的志向,他不甘心!
“局长,六点半了。” 秘书张杰浩小心翼翼地轻敲房门,探进半个身子,目光躲闪着不敢直视李永希阴沉的脸色。
李永希机械地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天边最后一抹晚霞被厚重的云层吞噬,就像他逐渐黯淡的仕途。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西装褶皱间仿佛藏着千斤重担,每一个动作都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走吧,回家。”
回到家中,李永希如同被抽去了筋骨般,瘫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头顶的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阴霾。他眉头紧锁,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思绪在政绩、仕途、未来之间来回打转,理不出一丝头绪。
直到李嘉华推门而入,皮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响才将他从混沌中唤醒。
“爸,我回来了。” 李嘉华将公文包随意丢在茶几上,目光敏锐地捕捉到父亲眉间拧成的死结。他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伸手解开领带,松了松紧绷的领口,“还在为工作发愁?”
李永希又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无奈:“不然呢?你以为当这个局长很轻松?上面要成绩,下面不听话,我就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仿佛想从那细腻的皮革上汲取一丝力量,“省长那句话就像根刺,扎得我日夜难安。再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我这位置迟早要换人。”
李嘉华心中暗自窃喜,却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走上前从公文包里取出那份规划书,轻轻放在父亲面前:“爸,您看看这个。我同学在基层做的污水处理规划,我觉得有点意思。” 他的手指在规划书封面上轻轻点了点,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李永希本没抱太大期望,随手拿起规划书翻看起来。可才看了几页,他的瞳孔就猛地收缩,手指紧紧攥住纸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生物膜法处理电缆废水?人工湿地兼具净化与景观功能?还能带动周边生态农业?” 他喃喃自语,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手指快速地在纸页上滑动,越看越激动,仿佛在沙漠中发现了一片绿洲,“这个叫任正浠的年轻人,是哪个学校毕业的?脑子很活啊!”
“华清的,跟我同宿舍。现在在晋宁县岔口镇工作。” 李嘉华连忙回答,心中暗暗得意,面上却做出一副谦逊的样子,“我同学在基层摸爬滚打,对实际情况了解得透彻,这个规划书可是他熬了无数个通宵做出来的。”
李永希猛地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如同他此刻剧烈跳动的心脏。“好!好一个镇级污水处理示范项目!” 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个项目带来的无限可能,“现在上面正强调‘可持续发展’,环保工作也该拿出点实实在在的成绩了。这个项目如果能做成,不仅是岔口镇的样板,更是我们省环保局在全省乃至全国的亮点!到时候,省长再也不能说我们环保部门无所作为了!”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儿子,眼神中满是郑重,仿佛在托付一件关乎命运的大事:“嘉华,这个项目很重要。你明天晚上,把这个任正浠带到家里来,我要亲自跟他谈谈。记住,一定要好好招待,千万别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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