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锤震青雨峰
苏沐清剑惊傀影之事，如一枚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潭水，在云霞宗下层荡开几圈涟漪后，迅速被更宏大的喧哗所掩盖——外门小比，近了。
云霞宗外门，弟子数千，分居各堂各峰。除却日常职司与修炼，每半年一次的“小比”，是检验弟子进境、争夺资源、崭露头角的重要舞台。杂役峰虽地位最低，却也未被完全排除在外。按照惯例，杂役弟子亦可报名参与“百艺杂项”比试，若能表现优异，不仅可获得丰厚贡献点奖励，更有机会被各堂口看中，摆脱杂役身份，转为正式外门弟子。
告示贴在杂役峰饭堂外的布告栏上，墨迹未干，便已围得水泄不通。灰衣弟子们伸长了脖子，眼中燃烧着渴望与忐忑。
“炼丹、制符、阵法、灵植、驭兽……还有百炼锻打？”有人念出声，语气惊讶，“锻打也算百艺？那不是火工房那些苦力干的活吗？”
“你懂什么！”一个在火工房干了多年的老杂役哼道，“真正的锻打大师，炼器师都要敬三分！那是给法器打根基的学问！咱们赵管事，当年就是在外门小比的锻打比试里拿了头名，才被破格提拔为管事的！”
“头名？奖励是什么？”
“听说那次头名奖励了一百贡献点，一瓶‘凝气丹’，还有机会去‘藏经楼’一层挑选一门炼体功法或基础炼器手札！”老杂役眼中露出羡慕，“赵管事就是靠着那次机会，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一百贡献点！凝气丹！藏经楼挑选功法的机会！这对于挣扎在底层的杂役弟子而言，无异于一步登天的机缘！
林夜站在人群外围，静静听着。他对贡献点和丹药的兴趣只是一般，但对“藏经楼”和“基础炼器手札”却怦然心动。云霞宗立派数百年，藏经楼中即便只是第一层，也定然收藏了不少基础但系统的修真知识，或许就有关于混沌属性材料、上古炼器法门乃至东荒地理秘闻的记载，这正是他目前最缺乏的。
“报名需本堂管事推荐，且需展示基本技艺，通过初筛。”有人念出细则，顿时让不少跃跃欲试者泄了气。管事推荐这一关，就能卡掉大多数人。
林夜心中微动。赵大锤会推荐他吗？
当日下午，老火洞中。
“小比？你想参加锻打比试？”赵大锤听完林夜的询问，放下手中的酒罐，疤痕脸上看不出喜怒。
“是。弟子想试试。”林夜坦然道。
赵大锤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问道：“为什么？为了贡献点？丹药？还是……藏经楼？”
“都有。”林夜如实回答，“但更想看看，自己这几个月学的，在外面是个什么水平。也想……去藏经楼看看。”
“还算老实。”赵大锤哼了一声，“老子可以推荐你。不过，丑话说前头，小比不是过家家。参加锻打比试的，除了咱们火工房的，还有‘金鼎峰’、‘厚土堂’那些专门炼器、采矿的外门弟子，甚至可能有内门炼器堂下来历练的学徒！他们学的可能更系统，用的家伙更好，修为也更高。你一个戊等杂役，灵根不明，修为看着也就炼气二层（林夜对外显露），靠这点粗浅的‘七叠浪’和‘九转缠丝’，去了可能连初筛都过不了，白白丢老子的脸。”
“弟子明白。但弟子想试试。”林夜语气坚定。他自然有所保留，破妄灵瞳、混沌元气、远超同阶的肉身力量，都是他的底牌。更重要的是，他需要这样一个公开的、相对公平的舞台，来检验自身所学，并为后续获取更多资源铺路。
赵大锤沉默片刻，猛地一拍石桌：“好！有股子劲！老子就推荐你！不过，光会‘七叠浪’‘九转缠丝’不够。从今天起，老子教你第三式——‘千钧破’！”
“千钧破？”林夜精神一振。
“没错！前两式主‘巧’，主‘缠’，这第三式，主‘力’，主‘破’！”赵大锤眼中闪过精光，“专门用来对付那些质地坚硬、韧性极差、杂质顽固的‘顽石料’！一锤下去，要有一力降十会的霸道，讲究将全身力量凝于一点，瞬间爆发，以刚猛无俦的震荡之力，强行震碎内部顽固结构，逼出深藏杂质！这手法对力量、爆发力、以及锤头落点的精准要求极高，练不好，先伤己！”
他站起身，走到洞内角落，搬出一块通体黝黑、布满灰白色斑点、约有人头大小的矿石：“认识这个吗？”
林夜仔细辨认，破妄灵瞳扫过，只见这矿石内部结构极其致密杂乱，能量流动滞涩，且那些灰白色斑点处，能量性质阴寒顽固，与主体矿石格格不入：“这似乎是……‘黑曜铁母’？那些斑点是……‘阴煞石晶’杂质？”
“眼力不错！”赵大锤赞了一句，“正是黑曜铁母，一种极佳的炼器辅材，能提升法器硬度和韧性。但天然伴生阴煞石晶，这玩意儿阴寒顽固，极难剔除，普通熔炼和锻打效果甚微，火候过了，铁母废了；火候不够，杂质除不尽。‘千钧破’，就是对付这种料子的不二法门！”
他拿起自己的那柄特大号锻锤，掂了掂：“看好了！”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周身肌肉贲张，皮肤下仿佛有赤红色的气流隐隐流动（那是他微弱的火属性灵力与气血结合）。他双手握锤，高高举起，整个人仿佛与铁锤融为一体，散发出一种山岳般的沉重气势。
下一刻，锤落！
没有花哨的弧线，只有一道笔直、沉重、快到极致的乌光！
“咚——！！！”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大地心脏跳动的巨响，在洞中炸开！石桌剧烈震动，那块黑曜铁母猛地一跳，表面以锤击点为中心，瞬间蔓延开蛛网般的细密裂纹！与此同时，数点灰白色的“阴煞石晶”杂质，如同被巨力挤压的脓包，猛地从裂纹中被“震”了出来，溅射到石桌上，发出“嗤嗤”的轻响，竟带着丝丝阴寒之气。
一锤，破防，震杂质！
林夜看得心神俱震。这一锤，看似简单粗暴，实则蕴含了极其高明的发力技巧和对材料特性的深刻理解。将全身力量与微弱的灵力完美结合，集中于锤尖一点，瞬间爆发出远超表面的震荡穿透之力，且精准地避开了铁母本身的脆弱结构，只针对那些顽固的阴煞石晶节点！
“看懂了吗？”赵大锤收锤，气息微微急促，显然这一锤对他消耗也不小。
“弟子……看到了一些。”林夜沉声道，“力量集中，瞬间爆发，震荡穿透，借力打力，以材料本身的结构为‘砧’，以杂质节点为‘的’。”
“哈哈！总结得有点意思！”赵大锤大笑，“没错，就是这么个理！不过，看懂了没用，得练！从今天起，你就用废料练这个！什么时候能一锤在废料上打出均匀的龟裂纹，震出至少三处深藏的杂质点，就算入门！离小比还有一个月，够你喝一壶的！”
接下来的日子，林夜的生活压缩到了极限。白日上工，晚上在老火洞接受赵大锤越发严苛的教导和练习那狂暴的“千钧破”。这种练习对身体负荷极大，饶是他肉身经过混沌元气反复淬炼，也常常练到双臂红肿，虎口崩裂，浑身如同散架。但他韧性惊人，每次力竭后，便以混沌元气配合沉阴石等物滋养恢复，第二日又生龙活虎地继续。赵大锤看在眼里，虽嘴上依旧骂骂咧咧，但眼神中的赞赏却日渐增多。
小比前十天，报名与初筛开始。百炼谷由赵大锤推荐了三人，除了林夜，还有两位在火工房干了五年以上、经验丰富的老杂役。初筛就在百炼谷进行，由一位来自内门炼器堂的筑基期执事和两位外门炼器教师共同考核。
考核内容简单直接：辨识三种混合矿石，并现场锻打处理一块指定的“顽石料”——正是那黑曜铁母！
辨识矿石对林夜而言轻而易举，破妄灵瞳一扫，成分、比例、特性了然于胸，回答得清晰准确，让那位面容古板的筑基执事都微微颔首。
锻打环节才是关键。每人一块同样大小、杂质分布相似的黑曜铁母，限时一炷香，要求尽可能剔除阴煞石晶，并保持铁母主体结构基本完好。
两位老杂役经验丰富，选择的是稳妥的“七叠浪”结合“九转缠丝”，叮叮当当，手法娴熟，一点一点地震荡、剥离杂质，进度虽慢，但胜在稳定。
轮到林夜。他深吸一口气，拿起分配给自己的锻锤（比赵大锤的小一号，但也颇为沉重）。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以破妄灵瞳仔细扫视铁母内部，将十几处大小不一的阴煞石晶节点位置、与主体结构的关联牢记于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