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第二个节点，位于一片由无数巨大妖兽颅骨堆砌而成的“骨冢”中央。比起第一个边缘节点，这里的守卫更加森严。祭坛规模更大，通体由一种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骨骼搭建，表面流淌着粘稠的暗红色血光。主持者赫然是一名元婴中期黑袍人，其气息与周围祭坛、乃至整个灾云的能量网络联结紧密，仿佛融为一体。此外，周围还有八名金丹期的黑袍人按特定方位盘坐，共同维持着一个不断旋转的黑红相间阵法。外围，更有数十头被黑气彻底侵蚀、体型暴涨、眼中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煞魔”在逡巡。
当林夜凭借【混沌道域】的隐匿和【归虚之力】对负面能量的模拟，悄然接近至两百丈时，那元婴中期的黑袍主持猛地睁开了眼睛！并非察觉了林夜的具体位置，而是整个节点区域的能量警戒网络已被触发，如同平静水面投入石子，涟漪四散。
“闯入者！亵渎圣地，当受永劫！”黑袍主持声音嘶哑如金属摩擦，他抬起骨瘦如柴的手臂，对着林夜可能存在的方向一指。
“万煞噬魂阵，起！”
八名金丹黑袍人齐声低喝，身下阵法光芒大放，浓烈如实质的煞气混合着丝丝黑渊之力，瞬间化作八条狰狞的暗红巨蟒，张牙舞爪地扑向林夜所在的区域，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同时，外围的煞魔也发出低沉咆哮，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反应好快！”林夜心中微凛，知道偷袭已不可能。他索性不再隐藏，【混沌道域】全力展开，三丈灰蒙蒙的领域如同礁石，任凭暗红巨蟒撞击。
“嗤嗤嗤……”
巨蟒撞入道域，立刻被领域内流转的阴阳之力侵蚀、分解。阳面的净火与幽冥之力焚烧其煞气与怨念，阴面的锋锐、【归虚】之力则切割、湮灭其能量结构。但八条巨蟒力量同源，彼此呼应，且源源不断从祭坛和灾云中汲取能量，一时间竟与道域形成了僵持，消耗着林夜的灵力。
更麻烦的是，那元婴中期黑袍主持并未亲自出手，而是盘坐祭坛中心，双手急速舞动，口中念诵着更加晦涩的咒文。祭坛上那搏动的黑色“肉瘤”（节点核心）剧烈震颤，一股远超之前的吸力传来，不仅加速抽取灾云能量，甚至开始隐隐牵引林夜的道域，试图将其拉入祭坛范围，彻底镇压炼化！
“想把我当补品？”林夜眼神一冷。他心念急转，知道不能陷入消耗战。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其他节点的援军，甚至那灾云深处的意志化身，都可能赶来。
“阴阳逆转，混沌磨盘！”
林夜低喝，道域之内景象骤变！原本相对平衡流转的阴阳之力，猛然间阴面暴涨！代表破灭、裁断、归虚的灰色光芒瞬间压过了阳面的白金色净化之光。整个道域向内收缩、塌陷，最终化作一个直径仅丈许、却高速旋转、边缘流淌着毁灭性灰芒的恐怖磨盘！
磨盘中心，正是林夜。他以身合道，将自身也暂时化为这“混沌磨盘”的一部分，放弃部分防御，将绝大部分力量集中于一点——攻破！
“给我破！”
林夜以身化箭，携带着旋转的混沌磨盘，不再理会八条巨蟒的纠缠和外围煞魔的攻击，悍然撞向祭坛核心的黑色肉瘤！这是将【混沌道域】从“领域压制”形态，临时转为“单体破甲”形态，风险极高，但威力也最为集中！
“狂妄！”元婴黑袍主持怒喝，祭坛血光大盛，无数扭曲的符文锁链凭空生成，缠绕向混沌磨盘，同时他自身也终于动了，枯瘦的手掌裹挟着浓郁的黑渊之力，抓向磨盘中心的林夜。
“铛！轰隆——！”
磨盘与符文锁链、黑渊手掌剧烈碰撞！刺耳的摩擦声与能量爆炸声震得整个骨冢都在摇晃。符文锁链寸寸断裂，黑渊手掌被磨盘边缘的灰芒飞速消融，但磨盘旋转的速度也明显减缓，表面光芒黯淡。
僵持一瞬！
就在黑袍主持眼中露出狰狞，准备调用更多灾云之力彻底镇压时，林夜眼中厉色一闪，一直引而不发的那一丝【原初之息】意境，被他再次引导，并非完整施展，而是如同一剂最猛烈的催化剂，注入到混沌磨盘的核心！
嗡——！
磨盘骤然爆发出远超之前的灰白光芒，旋转速度瞬间提升数倍！那蕴含的“万物归源”意境，仿佛能无视一切能量结构的防御，直指本质！
“咔嚓！”
黑色肉瘤表面出现一道清晰的裂痕！与之紧密相连的祭坛和黑袍主持浑身剧震，反噬之力让他们同时喷出黑血。
“就是现在！”林夜抓住这刹那的破绽，磨盘中心，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灰红金三色剑气（融合了裁罪、熔心、部分归虚之力）骤然射出，顺着肉瘤的裂痕，狠狠刺入其中！
“噗嗤！”
剑气没入，肉瘤内部发出一声沉闷的爆鸣，随即猛地膨胀，然后轰然炸开！比第一个节点崩溃时强烈十倍的邪煞能量风暴瞬间爆发，将整个祭坛炸得粉碎，八名金丹黑袍人在能量反噬和风暴冲击下，瞬间化为飞灰！那元婴中期黑袍主持也发出凄厉惨叫，半个身子被炸碎，残躯被失控的能量乱流卷入，生死不知。
混沌磨盘在爆炸的瞬间自动解体，重新化为三丈道域护住林夜。饶是如此，他也被这股狂暴的冲击波震得气血翻腾，道域剧烈波动，险些溃散。他不敢停留，强压伤势，借助爆炸造成的能量混乱和视野遮蔽，身形如电，朝着预先观察好的撤退路线急退。
几乎在他退走的下一秒，一股冰冷、暴怒到极致的意志，如同实质的黑色闪电，撕裂层层煞云，狠狠劈落在已成废墟的第二个节点处！紧接着，数道强大的气息（至少有两股达到元婴中期以上）从灾云不同方向急速掠来！
林夜已经远遁出数十里，融入更加混乱的煞气乱流中，【混沌道域】全力收敛模拟，如同水滴入海，暂时摆脱了锁定。他心有余悸地回望一眼，第二个节点的崩溃，显然激怒了灾云深处的存在，也彻底打乱了其能量网络。
他能感觉到，整个绝煞灾云的扩张速度明显减缓了，甚至边缘部分出现了一丝不稳的迹象。两个关键节点被毁，就像拔掉了两颗关键的牙齿，虽未致命，却已让这头“凶兽”痛苦且行动受阻。
“还不够。”林夜抹去嘴角一丝血迹，眼神依旧坚定。他需要让这“凶兽”痛得更狠，乱得更彻底。趁它病，要它命！
他没有立刻去尝试第三个戒备必然更加森严的核心节点，而是将目标转向了能量网络中，几个相对次要、但起到“传输”和“稳定”作用的次级节点。这些节点守卫力量较弱，通常只有金丹修士主持，但破坏它们，同样能加剧灾云能量网络的紊乱，延缓其恢复和调整。
接下来的三天，林夜如同隐藏在血色阴影中的幽灵猎手，凭借着【混沌道域】的玄妙和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感知，在越发狂暴和混乱的灾云中神出鬼没。
他时而以【混沌磨盘】形态强袭，时而以【裁罪】、【熔心】剑气远程点杀，更多时候则是利用【归虚之力】的湮灭特性，悄无声息地破坏节点结构。他不再追求彻底摧毁节点核心（那需要时间且动静大），而是重点破坏其能量传输符文、干扰其与主网络的联结。
三天时间，又有四个次级节点在他手下瘫痪或半毁。整个绝煞灾云的能量流动变得越发滞涩、混乱，扩张彻底停滞，甚至边缘部分开始出现小幅度的回缩与溃散迹象。灾云深处传来的愤怒意志几乎化为实质的雷鸣，在血云中不断炸响，却始终无法精准捕捉到林夜这个滑不留手的“破坏者”。
第四日清晨，当林夜准备对最后一个选定的次级节点下手时，他留在混元宗的紧急联络禁制，传来了叶尘的第二道最高等级讯息：
“沧澜剑主昨日亲临天元城外，剑气凌霄，公开宣称‘归墟机缘，有德者居之，无能者退避’，并限定九极盟（及中州各方势力）于一月内给出明确答复，是否同意沧澜界参与归墟秘境探索，并共享相关情报与通道。态度强硬，几近最后通牒。”
“同时，有确切情报显示，西漠‘金刚寺’、北冥‘寒寂谷’已秘密派遣使者接触沧澜驿。南荒灾云异动（指林夜的破坏行动）似已被各方察觉，猜测纷纷。”
“天机阁再发警示，称‘归墟之门波动加剧，开启之期或提前’。”
“混元宗外，近日出现多股不明势力窥探，疑似沧澜界或黑渊爪牙。”
内外交困！沧澜剑主终于按捺不住，开始明面施压，甚至可能已与九极盟内部分裂势力勾结。而归墟秘境开启时间可能提前，更打乱了一切部署计划！
林夜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南荒了。破坏灾云节点，虽取得了显着成效，延缓了黑渊之影的扩张步伐，但终究治标不治本。真正的决战舞台，在归墟秘境！而整合力量、应对沧澜界逼迫、准备秘境之行，已刻不容缓。
他果断放弃了最后一次袭击，悄然撤出绝煞灾云范围。回望那依旧笼罩数千里、但已显紊乱颓势的暗红云海，林夜目光沉静。此番破袭，不仅达到了战略目的，更让他对【混沌道域】和各种力量的运用，在实战中得到了极大的淬炼与提升。尤其是对【原初之息】意境的运用，虽仍无法完整施展，但已能作为关键时刻的“杀手锏”或“破局点”。
他寻了一处隐秘山谷，服下丹药，调息半日，将连番激战的消耗与暗伤恢复大半，随即全力赶回混元宗。
两日后，青云峰，宗主密室。
核心人员再次齐聚。林夜、叶尘、苏沐清、柳如烟、赵大锤，以及通过秘密渠道紧急赶来的金无双、冰璃、木青青三人。铁心与符玉子则留守天元城，监视局势并继续筹备物资。
气氛凝重。林夜简要将南荒之行的成果告知，重点强调了黑渊之影的威胁与灾云已被暂时遏制的现状。随即，议题转向当前最紧迫的两件事：应对沧澜剑主的通牒，以及准备可能提前开启的归墟秘境。
“沧澜剑主欺人太甚！”金无双怒道，“什么有德者居之，分明是恃强凌弱！想让我中州修士将自家秘境的机缘拱手相让？还要共享情报通道？做梦！”
冰璃冷静分析：“他敢如此明目张胆，一是自身实力强横，二是可能已与金刚寺、寒寂谷等达成某种默契，甚至得到了他们掌握的关于归墟秘境的部分信息。三是看准了我九极盟内部不稳，盟主……林兄你之前行踪不明。如今林兄归来，且南荒灾云异动显是你所为，正好可借此立威，整合联盟，挫其锋芒。”
木青青担忧道：“可那沧澜剑主毕竟是元婴后期甚至巅峰的大剑修，实力深不可测。若硬抗，恐有伤亡。”
林夜手指轻叩桌面，沉思片刻，缓缓道：“沧澜剑主，必须面对。不仅是为秘境，更是为中州尊严与未来。若此番退缩，九极盟将彻底名存实亡，中州修真界也将沦为沧澜界附庸。秘境之中，更将任其宰割。”
他看向众人：“我意，公开回应沧澜剑主。地点，就定在天元城外，九极盟总坛之前。时间，十日后。内容：其一，昭告天下，我林夜已归，九极盟盟主之位不容置疑；其二，南荒灾云乃黑渊邪魔作祟，已被我击退节点，暂遏其势，彰我中州修士卫道之责；其三，归墟秘境乃此界上古遗泽，中州修士自有探索之权。沧澜界若欲参与，需守我中州规矩，更需证明其无恶意，且需以等价之物或情报交换资格，而非武力胁迫。”
“林兄，你这是要与他当面对质？”金无双眼睛一亮。
“不错。”林夜点头，“不仅要当面对质，若他冥顽不灵，我也不介意……与他切磋一二。”
众人皆惊。林夜虽突破元婴后期，但沧澜剑主成名已久，剑道修为震古烁今，林夜竟有把握与之“切磋”？
林夜没有解释，只是道：“我自有分寸。此举意在立威，整合联盟，而非生死相搏。金兄，冰璃，你们立刻以九极盟名义，广发英雄帖，将十日后天元城之约公之于众，邀请中州所有有头有脸的势力代表观礼。同时，暗中联系那些尚在摇摆的势力，陈明利害。叶尘，你坐镇混元宗，防备宵小，同时加紧宗门战备。苏师姐，柳师姐，赵师叔，你们协助叶尘，并准备好随我前往秘境的各类物资。”
“林兄，那天机阁预警秘境可能提前开启……”木青青提醒。
“我知道。”林夜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虚空，看到了那即将洞开的古老之门，“所以，与沧澜剑主之会，必须快刀斩乱麻。之后，我们便要立刻着手准备进入秘境。根据混沌玉珏和幽冥印记的感应，以及天机阁的警示，秘境开启，很可能就在三月之内！”
三月！时间紧迫到令人窒息！
众人感受到林夜话语中的决绝与紧迫，再无异议，各自领命而去。
林夜独自留在密室，取出混沌玉珏（已从地脉核心取回）和那面残破的九幽古镜。玉珏温热，传递着清晰的悸动，指向九幽核心的方向。古镜虽已残破，但在林夜以幽冥印记之力激发时，镜面偶尔会闪过一些模糊的、关于归墟宗废墟和巨大封印锁链的破碎画面。
“归墟秘境……补天之路……黑渊之影……沧澜剑主……”林夜喃喃自语，眼神却愈发锐利，“所有的因果，所有的恩怨，所有的希望与绝望，都将在那里了结。”
十日后，天元城外，九极盟总坛前的广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