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残破的归墟殿堂，尘埃渐落。
七彩的屏障雏形在青铜巨门前缓缓旋转，如同一个初生的、脆弱却又蕴含着无限生机的宇宙模型。天道碎片悬浮其核心，光芒温润流转，再无之前的狂暴躁动。那团被剥离净化的黑渊污染，已缩小至拳头大小，色泽黯淡，在七彩光芒的持续冲刷下，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最终彻底化为一丝青烟，消散无踪。
最后的污秽，清除。
殿堂内，死寂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痛楚与疲惫的寂静所取代。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血腥与焦灼，却也多了一丝新生的、纯净的法则气息。
林夜缓缓收回虚托的双手，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强行催动【原初奇点】，沟通并初步构筑法则屏障，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心神与灵力。此刻，丹田内的混沌元婴萎靡黯淡，周身经脉刺痛欲裂，道基都隐隐传来不稳的波动。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如淬炼过的星辰，坚定而深邃。
他首先看向身旁的同伴。
冰璃斜倚在残破的石柱旁，寒潭剑插在身侧，剑身蒙尘，她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显然为了阻挡黑暗光柱付出了巨大代价，本源受损。叶尘盘坐在地，地皇印光芒黯淡地悬浮在身前，他正竭力运转功法，试图稳定体内翻腾的气血与几乎崩溃的地皇之力，嘴角血迹未干。金无双靠坐在青铜巨门上，天剑横于膝前，剑身裂纹触目惊心，他闭目调息，脸色惨淡，燃烧精血与剑魂的一击让他元气大伤，没有数月甚至数年苦修，恐难恢复。
木青青、柳如烟、赵大锤三人相互搀扶着，虽都是外伤与灵力透支，但看向林夜的眼神充满了担忧与后怕。
再看向另一边。
沧澜剑主被麾下修士扶着，盘膝坐于一处相对完整的石台上。他气息衰败，原本凌厉无匹的剑意此刻微弱如风中残烛，面容似乎都苍老了几分。燃烧本源、以身化剑的终极一击，虽助林夜击退了黑渊巨眼，但也让他付出了惨重代价，修为至少跌落一个小境界，且伤及了根本的剑道本源，未来能否恢复巅峰，犹未可知。他麾下的沧澜修士，此刻仅存十一人，人人带伤，脸上残留着惊悸与悲痛，看向林夜的目光，复杂难明——有感激，有敬畏，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一丝未能夺得天道碎片的遗憾与不甘。
林夜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翻涌的血腥味，对沧澜剑主遥遥拱手，声音沙哑却清晰：“此番能击退黑渊，稳固碎片，多亏剑主最后鼎力相助。此情，林某铭记。”
沧澜剑主缓缓睁开眼，眼神依旧锐利，却少了些咄咄逼人的锋芒，多了几分沉郁与思索。他看了看那旋转的屏障雏形与温顺的天道碎片，又看了看己方伤亡惨重的队伍，沉默片刻，方才缓缓道：“不必言谢。黑渊乃诸界共敌，本座出手，亦是为我沧澜界计。你……当真以那‘补天诀’，稳住了碎片？”
“初步稳固，构筑了屏障雏形。”林夜坦诚道，“然天道碎片破损深重，黑渊侵蚀虽被净化，但其本源创伤，以及由此引发的此界法则紊乱，非一朝一夕可愈。这屏障，亦需漫长岁月，汲取碎片之力与天地灵气，方能逐渐成长、完善，真正发挥稳固与净化之效。或许……需要百年，甚至更久。”
他顿了顿，继续道：“剑主此前所求的三成净化碎片本源，林某承诺依旧有效。只是此刻碎片初稳，屏障初立，贸然抽取，恐动摇根本。可否容屏障运转一段时日，待其与碎片联系更加稳固后，再行分割？林某可以道心立誓，必不食言。”
沧澜剑主目光闪烁，权衡利弊。强行抽取，确实风险极大，且看林夜此刻状态与屏障那玄奥的气息，他知道对方所言非虚。更重要的是，经过方才一战，他真切感受到了黑渊的恐怖与“补天”之举的必要。若此界真的法则崩坏，化为黑暗之域，沧澜界亦难逃池鱼之殃。与一个未来可能稳固的、拥有可控天道碎片力量、且欠下自己人情的世界保持相对和平，似乎比夺取一块不稳定的、可能引爆灾难的碎片，更为有利。
“可。”沧澜剑主终于点头，声音带着疲惫，“本源之事，可延后。但你需立下天道契约，约定百年之内，分割三成本源交予我沧澜界，并开放部分关于‘补天’与法则稳固的感悟交流。此外，百年内，中州与沧澜界，需止息干戈，互通商旅与修行心得。”
条件比之前更加具体，也留下了缓冲时间。
“可。”林夜毫不犹豫，再次以精血立下契约。两道血誓符文分别没入他与沧澜剑主体内，因果既定。
做完这些，林夜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他强撑着，取出一瓶得自百草门的顶级疗伤丹药，自己服下几颗，又将剩余的分给重伤的同伴和沧澜剑主。
“此地不宜久留。”林夜看向那屏障雏形，“屏障初立，与碎片联系尚不绝对稳固，且此地历经大战，空间脆弱。我等需尽快离开，让屏障在此自然成长，汲取归墟秘境残存的法则之力。”
“如何离开？”叶尘虚弱地问道。来时的传送阵早已消失。
林夜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铭刻着日月星辰与断裂锁链图案的青铜巨门。此刻，在屏障雏形光芒的映照下，巨门上的一些纹路似乎隐隐流动着微光。
“归墟之门，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出口。”林夜推测，“先前干尸长老言，此门后可能通往更深层，也可能是归墟宗真正的传承或封印之地。但以我等如今状态，已无力深探。或许，可以尝试以混沌玉珏与幽冥印记，结合新生的屏障之力，沟通此门，打开一条返回外界的通道。”
他再次强提精神，走到青铜巨门前。混沌玉珏（已暗淡开裂）被他托在掌心，额头的幽冥印记再次亮起微光。同时，他尝试以心神引动身后那缓缓旋转的屏障雏形。
三者共鸣，一股微弱的、却带着新生意蕴的波动，缓缓渗入青铜巨门。
巨门上的纹路光芒渐亮，尤其是那九根断裂锁链缠绕混沌阴影的图案，此刻，阴影部分似乎在屏障纯净光芒的照耀下，变得淡了一些。整扇巨门，开始发出低沉的、仿佛尘封了万古的轰鸣。
“咔……咔嚓……”
厚重的青铜巨门，并未完全洞开，而是在中央位置，缓缓裂开了一道仅容数人并行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缝隙！缝隙之后，不再是殿堂景象，而是一片朦胧的、仿佛连接着外界天地的光晕。
通道，打开了！
“走！”林夜低喝。
众人互相搀扶着，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道白光缝隙。林夜最后看了一眼那旋转的屏障雏形与温顺的天道碎片，又看了一眼地上干尸长老彻底沉寂的遗骸，以及这满目疮痍却孕育着新生的归墟殿堂，心中百感交集，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踏入白光。
沧澜剑主在麾下修士的搀扶下，也深深地看了一眼天道碎片与屏障，眼中复杂之色最终化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带领残部，紧随其后。
当最后一人没入白光，青铜巨门上的裂缝缓缓合拢，最终恢复原状，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