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林澈竭力掩盖的秘密。场馆顶灯的光线在她镜片上反射出冷冽的光点，映照出他瞬间苍白的脸。
眉骨的疤痕似乎在隐隐发烫。
林澈的嘴唇动了动，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否认？辩解？他发现自己在她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目光下，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她不是教练，不是队友，她是凭借数据和专业知识一步步推导出这个结论的苏晚晴。
长时间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车辆声穿透墙壁。
最终，林澈避开了她追问的目光，垂下眼睑，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有些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不是承认，但也不是否认。这是一种近乎绝望的默认。
苏晚晴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紧握的、指节发白的拳头，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左肩，看着他身上那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重和挣扎。她没有继续逼问。
她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没有塞给他，而是轻轻放在了旁边的篮球架上。
“我不知道你背负着什么，”她的语气缓和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我的职责是确保我的运动员不会因为不可知的风险而毁掉自己。”
她向前一步，目光落在他左眉的疤痕上，又缓缓移开。
“从明天开始，每天训练后，到我这里做十五分钟的理疗和状态监测。我会帮你做左臂的针对性康复，以及核心稳定性的训练。”她的语气变成了纯粹的医嘱，不容拒绝，“这不是商量，这是队医的决定。”
林澈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错愕。他预想了她的揭露、报告甚至斥责，唯独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
“为……为什么？”他艰涩地问。
苏晚晴转过身，走向场馆门口，在即将融入外面夜色时，停顿了一下，留下了一句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话：
“因为我相信，那个在失败后独自加练到凌晨，即使失去一切也不肯真正放弃的人，他的本性，不会坏到哪里去。”
门轻轻合上，场馆里再次只剩下林澈一个人。
他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苏晚晴最后那句话，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入他冰封已久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信任？在这种时候？在他自己都几乎无法面对自己的时候？
他的目光落在篮球架上那个灰色的文件夹上，仿佛那是一个滚烫的山芋。
从第二天起，林澈的生活里多了一项固定日程。
每天训练结束后，他都会准时出现在苏晚晴的临时处置室。过程很沉默，大部分时间只有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和她简短的指令。
“左臂外旋，抗阻。”
“核心收紧，保持这个姿势三十秒。”
“心率平稳，血氧正常。”
她履行着她的承诺，用专业的手法帮他放松过度紧张的左侧肌群，指导他进行更精准的稳定性训练，用仪器监测着他身体在剧烈变化期的各项指标。
她不再追问那个核心秘密，仿佛那天晚上的对话从未发生过。她只是专注于“结果”，专注于如何让这具处于异常状态的躯体，尽可能地维持平衡，避免崩溃。
这种沉默的、建立在专业之上的守护，让林澈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他开始习惯在这十五分钟里完全放空，信任地交由她引导。偶尔，在她调整仪器时，他会偷偷观察她专注的侧脸，那上面没有任何评判，只有一种对待复杂病例般的纯粹投入。
这种无言的信赖，成了他黑暗重铸之路上，一盏温暖而稳定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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