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刚过,天色就因为浓重的云雾而显得晦暗不明。陈序没有返回邮政总局,他利用送信路线的空隙,绕道来到了位于法租界边缘的圣玛丽医院。这里,表面上是一家由法国修女主持的教会医院,实际上,其地下储藏室的一个废弃管道间,是他与“牧歌”约定的最高级别紧急联络点之一,代号“药房”。除非遇到关乎生死存亡或组织存续的重大危机,绝不允许启用。
他将自行车停在隔了一个街区的车行,付了停车费,然后步行穿过医院侧门的小花园。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老旧建筑特有的潮湿气味。他穿着一件普通的深灰色外套,取代了显眼的邮差制服,帽檐压得更低。
进入主楼,他避开人流较多的门诊大厅,沿着一条安静的、挂着“员工通道,闲人免进”牌子的走廊向深处走去。他的脚步放得很轻,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响——护士推着器械车走过的轱辘声,远处病房隐约的咳嗽声,甚至是自己的心跳声。
风险评估:启用“药房”,意味着他单方面打破了“沉睡”状态,主动暴露了这个极其珍贵的紧急联络渠道。风险极高。但眼前的情势,那份错误的名单,失联的征兆,都让他别无选择。他必须确认“牧歌”的状态。
走廊尽头是一扇不起眼的木门,通往地下储藏室。他推开木门,一股更浓郁的霉味和灰尘味扑面而来。楼梯狭窄而陡峭,光线昏暗,只有头顶一盏功率极低的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他一步步向下,脚步声在逼仄的空间里产生回响。地下储藏室堆满了废弃的病床、桌椅和各种医疗杂物,显得拥挤而阴森。他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在杂物形成的迷宫中穿行,最终停在了一面看似是实心墙壁的前面。
墙壁上有一块颜色略深的砖块。他伸手按住砖块,向内用力,然后向右旋转了九十度。“咔”,一声几不可闻的机括轻响,旁边一块约一人宽的墙体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
里面就是“药房”。空间狭小,不足三平米,只有一张简易的木桌和一把椅子,墙上有一个伪装成电闸箱的隐蔽储物格,里面放着应急的通讯器材、密码本和少量武器。这里也是“牧歌”在极端情况下使用的安全屋之一。
然而,就在陈序踏进“药房”的瞬间,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不对劲。
空气中除了固有的霉味,还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这里的味道——是某种高级烟草的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于汽车尾气的味道?这绝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密闭的、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空间里。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整个房间。桌子摆放的位置似乎有极其微小的移动痕迹,椅子也被拉开了些许。他快步走到墙边的电闸箱前,打开伪装面板——里面是空的!备用通讯器材、密码本,全都不见了!
陈序的心沉了下去。他蹲下身,仔细检查地面。灰尘有被近期扰动过的痕迹,虽然被人刻意处理过,试图恢复原样,但在他的专业眼光下,依然能看出一些不自然的扫拭轮廓。在桌脚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他捡起了一样东西——小半截被踩灭的烟蒂,过滤嘴是罕见的金色,上面有一个模糊的烫金徽记图案。这种香烟,绝非“牧歌”或者他所能接触到的层级会消费的。
“药房”被入侵了!而且入侵者手段专业,进行了清理,试图掩盖痕迹,但这半截烟蒂暴露了他们并非无懈可击。更重要的是,属于“牧歌”的应急物资被取走或收缴了。这意味着什么?“牧歌”自己来取走的?在非紧急情况下,他绝不会动用这里的储备。如果是敌人……他们是如何找到这里的?是通过追踪“牧歌”,还是……直接针对他这个“灯塔”而来的?
“牧歌”失联了。不是在常规联络时间失约,而是连最高级别的紧急联络点都遭到了破坏。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意外或者通讯故障,这几乎可以断定,“牧歌”出事了,而且是非常严重的事故,导致连他最核心的安全网络都被波及乃至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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