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肺叶如同风箱般灼痛,双腿灌铅般沉重,才在一个堆满废弃木料的死胡同尽头停下。他背靠着一堵潮湿、长满青苔的砖墙,剧烈地喘息着,雨水和汗水早已浸透了他单薄的外套,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他侧耳倾听了许久,除了淅沥的雨声和远处模糊的市井喧嚣,再没有追踪者的脚步声。暂时安全了。
他缓缓滑坐在地上,不顾地面的泥泞。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更深的寒意取代。“老板”要杀他灭口!这个认知像一把冰冷的凿子,敲碎了他对组织最后的一丝幻想。信任的线,从“牧歌”失联开始松动,到错误名单出现裂痕,直至此刻,被“老板”派来的杀手彻底斩断。
他现在是真正的孤岛。邮政总局不能回,安全屋被端,组织内部欲除之而后快,外部还有保密局虎视眈眈。他就像一盘棋局上被双方都视为弃子的卒,进退皆死。
不,不能坐以待毙。陈序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他必须弄清楚“老板”背叛的真相,必须揭穿那份名单的阴谋,必须……找到新的盟友。他想到了大纲中提到的关键盟友——方汉洲,那个潜伏在敌人内部的我方同志,被描述为他在绝境中验证猜想的“镜子”。
找到方汉洲,是目前唯一可能破局的方向。但他与方汉洲分属不同线,从未有过直接联系,只知道一个极其模糊的代号“信标”和一个理论上存在、但从未启用过的紧急联络方式——通过《海城晚报》中缝的寻人启事,使用特定的密码格式传递信息。
这种方式风险极高。一来,《海城晚报》的读者鱼龙混杂,包括保密局的专业侦听部门,任何异常的信息都可能被捕捉、破译。二来,他无法确定方汉洲是否还能看到这份报纸,甚至无法确定方汉洲是否还活着,是否同样暴露。
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可能联系上“自己人”的途径。他需要一面“镜子”,来映照自己所处的黑暗,确认自己的判断并非疯狂。
他检查了一下自身状况。柯尔特手枪还在,弹夹是满的,但枪身和子弹都湿透了,需要尽快擦拭保养,否则可能哑火。身上的现金不多,勉强够几天的饭钱和最低限度的开销。那辆宝贵的自行车丢在了里弄,这意味着他失去了快速移动和合法身份掩护的重要工具。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临时的、相对安全的落脚点,处理枪械,并着手准备那份危险的寻人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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