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内,灰尘在从破窗斜射进来的光柱中无声翻滚。顾梦依背靠着冰冷坚硬的书架,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如同被困绝境的幼兽。叶怀明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在空旷寂静的空间里回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她的神经上。
他最终在距离她约十米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既显示了他某种程度的“诚意”,也确保了他处于绝对安全的位置——无论是物理上,还是心理上。
“顾小姐,或者说……‘幽灵’?”叶怀明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欣赏,“我们终于可以抛开那些无谓的伪装,好好谈一谈了。”
顾梦依没有放下枪,枪口依旧稳稳地指向他,尽管她知道这很可能毫无意义。“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很多。”叶怀明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她紧捂着的胸口,那里藏着日记和胶卷,“比如,你怀里的东西。比如,陈序的命。再比如……‘老板’的真正身份。”
顾梦依的心猛地一缩!他果然是为了证据而来,而且直接拿陈序作为筹码!
“陈序在哪里?他怎么样了?”她强压下翻腾的情绪,冷声问道。
“他还活着。”叶怀明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但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他的时间不多了。保密局的审讯手段,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他能撑多久,取决于你的选择。”
“我的选择?”
“很简单。”叶怀明摊了摊手,姿态优雅,“把你找到的东西交给我。作为交换,我保证陈序安全离开海城,并且……我可以告诉你‘老板’是谁,以及他整个计划的最终目的。这个交易,对你而言,很划算。”
顾梦依死死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欺骗的痕迹,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古井,波澜不惊。“我凭什么相信你?相信一个保密局的处长?”
“因为‘老板’的存在,对我而言,同样是个麻烦,甚至……是威胁。”叶怀明的语气变得有些微妙,“他手伸得太长了,而且,他的一些做法,越过了某些……底线。”
顾梦依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信息:“你知道他是谁?”
“当然。”叶怀明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不仅知道,而且……非常熟悉。”
他向前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老板’……就是‘牧歌’。”
尽管已经从“夜枭”的日记中有所猜测,但当这个结论从叶怀明口中如此清晰地吐出时,顾梦依还是感到一阵强烈的冲击和荒谬感!“牧歌”?那个陈序和她一直试图营救、被视为坚定同志的上级,竟然是这一切背叛和阴谋的源头?!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顾梦依下意识地反驳,“‘牧歌’他……”
“他怎么了?”叶怀明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嘲弄,“他是‘星火’的元老?是陈序的精神导师?还是……一个早就将灵魂出卖给权力和欲望的叛徒?”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你以为他为什么能一次次从我们的围捕中逃脱?为什么能掌握那么多关键情报?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是我们的人!或者说,他是游走于多方之间,试图攫取最大利益的……赌徒!”
顾梦依感到一阵眩晕。如果叶怀明说的是真的,那之前所有的疑点似乎都能解释得通了。错误的名单是为了清除异己,“海龙号”的走私是为了建立他自己的网络,出卖整个“星火”是为了向新主子献上投名状或者换取更大的资本……
“那他为什么还要留下线索?为什么‘夜枭’的日记会指向他?”顾梦依抓住最后一丝疑问。
“‘夜枭’……他是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可惜,他看得太清楚了。”叶怀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似乎对“夜枭”带着某种程度的……惋惜?“‘牧歌’清除‘针脚’,是为了灭口,因为‘针脚’可能察觉到了他与我方接触的蛛丝马迹。而对付‘夜枭’,则是因为‘夜枭’的存在,本身就是他彻底掌控‘星火’和进行更大交易的最大障碍。留下线索?那或许是他唯一的失算,或者……是‘夜枭’比他想象的更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