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轮在破晓前降低了速度,如同潜伏的巨兽,在距离坎德尔港尚有十余海里的外围锚地停了下来。灰蒙蒙的海雾笼罩着四周,将远方的陆地轮廓模糊成一片虚幻的影子。最后的准备时间,只剩下不到六个小时。
顾梦依被带到货轮尾部一个经过清理的货舱,这里被临时改造成了演练场。粗糙的木板搭建成模拟的“远星号”三等舱走廊和公共区域,几个面无表情、穿着普通船员服装的组织成员扮演着乘客和巡逻守卫。
负责人“隼”站在阴影里,如同一个沉默的观察者。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演练开始。顾梦依,或者说“林婉”,低着头,手里抱着一捆模拟的床单被套,脚步匆匆地穿过模拟走廊。她需要在不引起“守卫”特别注意的情况下,将一个发射装置放在预定的区域——一个位于上层甲板洗衣房附近的通风管道死角。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林婉”怯生生的神态,略显笨拙但努力工作的姿态,都与背景资料完美契合。她甚至在与一个扮演醉醺醺乘客的组织成员擦肩而过时,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惊慌和躲避的表情。
然而,在第二次重复演练,需要她与另一个“女工”进行简短对话,核对送洗物品清单时,顾梦依刻意让“林婉”在回答一个关于洗衣皂品牌的问题时,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迟疑,并且下意识用了一个更书面化的词语,而不是“林婉”这个阶层惯用的俚语。
这个破绽转瞬即逝,她立刻用结巴和脸红掩饰了过去,对面的“女工”似乎也并未察觉。
但站在阴影里的“隼”,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第三次演练,内容变更。模拟突发火警,混乱中,“林婉”需要趁乱接近模拟的二等舱区域入口,记录下守卫的换岗时间和巡逻间隙。
警报响起,烟雾弥漫。顾梦依混杂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向着目标移动。就在她即将抵达预定观察点时,“隼”突然出现在她前方的通道上,挡住了去路。
“林婉,”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嘈杂瞬间褪去,“你家乡‘望鱼滩’村口那棵老榕树,去年夏天是被雷劈了东边那根最大的枝桠,还是西边那根?”
问题突兀,刁钻,直指“林婉”记忆中最底层的细节。这不是资料上有的内容,这是临场的、恶意的测试。
顾梦依的心脏几乎停跳。她的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疯狂搜索。资料里只有“村口有老榕树”,没有更多细节。东边?西边?这是一个概率各半的赌博!
她脸上瞬间浮现出“林婉”该有的、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的茫然和一点点委屈,嘴唇嗫嚅着,似乎努力在回忆,眼神下意识地往左下角瞟——这是人在努力回忆图像信息时的微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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