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筒像一片树叶被卷入急流，朝着东北方向疾驰。顾梦依快速查看指南针，正是东北11度方向！这股突然出现的强海流，恰好把他们推向那个神秘回复指定的“接应点”！
巧合？还是人为？
她回头看向陈序，他的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毛毯下的身体在不停颤抖，那是高烧引起的寒战。没有时间犹豫了，无论是陷阱还是真正的接应，他们都得去。至少，那个方向七海里外可能有陆地或船只，而继续漂流只有死路一条。
顾梦依正要再次按下发射键确认前往，耳机里突然传来第三个信号。这一次是简单的摩斯电码，只有三个词：“勿信。陷阱。逃。”
然后信号就中断了，无论她如何调整频率，再也收不到任何回复。
两个完全矛盾的信息。一个指示前往东北11度7海里处接应，一个警告那是陷阱要他们逃跑。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第二个警告者又是谁？为什么刚说完就中断了？
浮筒在强海流中速度越来越快，顾梦依能感觉到它正在被推向某个特定的方向。按照这个速度，七海里可能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抵达。她必须在那之前做出决定。
她检查发报机，尝试发送询问信号，但发射指示灯突然闪烁了几下，熄灭了。蓄电池电量耗尽。现在连通信手段都没有了。
顾梦依靠在浮筒内壁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混乱的信息，矛盾的指令，危在旦夕的陈序，还有那股神秘推动他们的海流。所有线索纠缠在一起，像一团乱麻。
她重新展开海图，在手电筒光线下仔细研究那个东北11度7海里的位置。空白海域，没有标注，但洋流图标显示那里有一个小型的环流系统。如果有礁石区，理论上可能形成那样的环流……
等等。她突然注意到，在海图更边缘的位置，有一行几乎淡到看不见的铅笔注释：“1946年3月，英军水文测绘船‘信风号’在此区域失踪，疑触礁沉没。未证实。”
英军测绘船失踪？如果那里真有未被标注的礁石区，倒是说得通。但如果是这样，那个回复让他们前往礁石区接应，岂不是让他们去送死？
除非……接应者知道穿过礁石的安全航道？
或者，这就是个纯粹的死亡陷阱。
浮筒的速度已经快到在海面上划出白色的尾流。浓雾中能见度不足三十米，前方有什么完全看不见。顾梦依将陈序的身体用毛毯和固定带牢牢绑在浮筒内壁上，防止剧烈颠簸造成二次伤害。她自己则握紧匕首，眼睛死死盯着舱盖缝隙外的迷雾。
突然，一阵熟悉的马达轰鸣声穿透浓雾传来。
不是从后面，也不是从侧面。
是从正前方。
那声音由远及近，节奏稳定，正是叶怀明快艇的舷外马达声。而且不止一艘，至少有两艘，也许三艘，呈扇形从东北方向朝他们驶来。
浮筒正被海流推向快艇声音传来的方向。
顾梦依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明白了，全明白了。那个指示他们前往“接应点”的回复，根本就是叶怀明的人发出的。他们拦截或者模仿了218.5千赫的频率，用那套废弃密码的变体引诱她上钩。而第二个警告“勿信。陷阱。逃”才是真正的友方信号，但被干扰或压制了。
现在浮筒正以每小时八到九海里的速度冲向敌人的包围圈。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二十分钟就会进入对方的可视范围。
她看向昏迷的陈序，看向手中仅剩的匕首，看向这个在海上无处可逃的金属浮筒。
绝境中的绝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