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城，更深露重。
一处废弃的义庄内，三道身影围着一堆篝火，火光映照着他们各不相同的脸。
成功脱身的兴奋感褪去后，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平之手中的那件红色袈裟上。
它就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一件寻常的僧袍。但所有人都知道，这薄薄的布料之下，隐藏着足以让整个武林为之疯狂的力量，和一份无比沉重、无比残酷的代价。
“打开吧。”李逸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这是你的家传之物，是收是毁，是练还是不练，都该由你自己决定。”
他的话，像一柄重锤，敲在林平之的心上。
林平之的手，在颤抖。他渴望力量，渴望复仇，这份渴望，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成灰烬。
他死死地咬着嘴唇，指甲因为用力而深陷入掌心。许久，他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颤抖着，撕开了袈裟的夹层。
一片极薄的，几乎透明的丝绸，露了出来。
上面，用殷红如血的字体，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开篇第一句，八个字，如同八道惊雷，在寂静的义庄内轰然炸响。
“欲练神功，引刀自宫。”
纵然早已从李逸的“剧透”中有所预料，但当亲眼看到这行字时，林平之和岳灵珊还是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岳灵珊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着那袈裟，仿佛在看什么世间最恐怖的妖物。
而林平之，则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他双目失神，口中喃喃自语：“假的……这一定是假的……祖宗怎么会传下这种……这种……”
他再说不下去，这个残酷的真相，彻底击溃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它当然是真的。”李逸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近乎冷酷，“林远图前辈，惊才绝艳，创下七十二路辟邪剑法，打遍黑白两道无敌手。但他却严禁林家后人修炼辟邪剑法，甚至刻意让子孙后代 弃武从文，只经营镖局生意，避免卷入江湖纷争。这是为何？”
李逸的话，像一把把尖刀，刺破了林平之最后的幻想。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林平之痛苦地抱住了头，这个出身富贵，从未经历过挫折的公子哥，在接连遭遇灭门之祸与信念崩塌后，精神已然濒临崩溃。
“力量，从来都不是没有代价的。”李逸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柴，火光跳动，映得他的眼神深邃如海，“林师弟，我再问你一遍，你现在，还想练吗？”
林平之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李逸。
李逸与他对视，眼神没有半分退缩：“你想清楚。练了，你或许能手刃仇敌，将余沧海碎尸万段。然后呢？你将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受尽世人嘲讽与白眼。你将永远失去拥有爱人、拥有家庭的资格。你将活在无尽的痛苦与阴暗之中，直到你被更强的人杀死，或者被这门剑法本身反噬，彻底疯魔。”
“你所谓的复仇，搭上你完整的一生，搭上你作为‘人’的尊严，值得吗？”
这番话，没有大道理，没有劝慰，只有赤裸裸的现实与利弊分析。
林平之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他看着手中的袈裟，又看了看身边脸色惨白、眼中满是惊惧的岳灵珊，心中的天平，开始剧烈地摇摆。
许久，许久。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件袈裟，猛地推到了李逸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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