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蜿蜒而下。
夕阳的余晖,将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拉得无比修长。
风,拂过他们的衣袂,带走了山上那份压抑的沉闷,带来了山下那自由而辽阔的气息。
没有人说话。
令狐冲默默地走着,他时不时地回头,望向那座在暮色中渐渐变得模糊的玉女峰。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醉意与洒脱的眼眸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解脱,有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种离家游子般的,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那里,有他敬爱过的师父,有待他如亲子的师娘,有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师妹们。
那里,是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家。
今日一别,或许,便是永诀。
“师兄,”李逸的声音,平静地从身旁传来,“想哭,就哭出来吧。这里没有别人。”
令狐冲的身体,微微一震。
他猛地转过头,却见李逸正递过来一个满满的酒葫芦。
他接过酒葫芦,仰头,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一直烧到了心底,也将那股即将夺眶而出的酸涩,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哭什么!”他抹了抹嘴,哈哈大笑,那笑声,却带着一丝难掩的沙哑,“我令狐冲,是高兴!我终于可以不用再守那些该死的门规,可以痛痛快快地喝酒,痛痛快快地舞剑了!这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为家?!”
李逸看着他,没有戳破他那故作的豪迈,只是陪着他,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对,何处不可为家。”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声,从身后的山路上传来。
“大师兄!令狐师兄!”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只见一道纤弱的身影,正提着裙角,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追来。
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娇俏笑容的脸上,此刻,已是梨花带雨,写满了焦急与不舍。
正是岳灵珊。
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脸坚毅的林平之,和气喘吁吁的陆大有。
“你们……”令狐冲看着追上来的三人,心中一暖,却又是一痛。
“大师兄,你别走好不好?”岳灵珊跑到李逸面前,泪眼婆娑地拉住了他的衣袖,声音哽咽,“你走了,华山就不是华山了。你跟爹爹认个错,他……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李逸看着她那哭得通红的眼睛,心中微微一叹。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拭去了她脸颊上的泪水。
“傻丫头,”他的声音,温柔得仿佛能融化冰雪,“有些事,没有对错。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弥补了。”
他转头,看向林平之和陆大有,点了点头:“你们能来,我们很高兴。”
“李师兄,”林平之的眼神,无比坚定,“你和令狐师兄,永远是我们的师兄。无论你们走到哪里,只要一句话,我林平之,万死不辞!”
“我也是!”陆大有也重重地点头。
李逸笑了,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了林平之。
“这是我根据独孤九剑的总决式,为你推演出的一套剑法心要。它或许不如独孤九剑那般精妙,却最适合你现在扎实的根基。好生修炼,不要辜负了你林家的血海深仇。”
他又看向岳灵珊,沉吟片刻,从怀中拿出了那管黄药师所赠的碧玉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