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流觞?”李逸闻言,抚掌而笑,“前辈好兴致!只是今日无曲水,亦无流觞,你我二人,便以这石桌为纸,佳酿为墨,效仿一次兰亭雅集,岂不更为痛快?”
“好!痛快!”秃笔翁将手中的判官笔在石桌上重重一顿,震得杯盘作响,他双目放光,盯着李逸,高声道,“李公子,你远来是客,理应由你先请!”
李逸却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前辈乃是此道大家,晚辈不过是班门弄斧,理应由前辈先展示绝技,也好让晚辈开开眼界,学得一招半式。”
他这番话既是谦逊,也是一种激将。
他知道,像秃笔翁这样性情高傲之人,最是吃这一套。
果然,秃笔翁哈哈大笑,也不再推辞:“好小子,有胆色!那老夫就献丑了!”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如果说方才他还是个豪迈的酒客,那么此刻,他便是一位严苛的宗师。
他眼神专注,气沉丹田,手腕一抖,那支沉重的判官笔在他手中竟变得轻若鸿毛。
他将笔尖在酒碗中轻轻一蘸,随即手腕翻飞,在光滑的石桌上龙飞凤舞起来。
他书写的,是一首杜甫的《饮中八仙歌》。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他的笔法,大开大合,雄浑霸道,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
石桌本是坚硬无比的青石,但在他的笔下,那酒液写成的字迹,竟仿佛要透石而入,力道直侵三分!
一旁的丹青生看得连连点头,黑白子那恹恹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神采。
唯有黄钟公,依旧面色平静,只是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令狐冲更是看得暗自心惊。
他一眼便能看出,这秃笔翁的每一笔,都暗合一套精妙的武功路数,若是将这支笔换成兵器,那便是一套惊世骇俗的绝学!
很快,一首《饮中八仙歌》一气呵成。
满桌的字迹,或奔放,或沉稳,章法俨然,气势磅礴,宛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酒香与墨意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艺术冲击力。
“好字!”丹青生第一个抚掌叫好。
秃笔翁收笔而立,额上微微见汗,脸上却带着一股酣畅淋漓的快意。
他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又看向李逸,傲然道:“李公子,该你了!”
亭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李逸身上。
面对着这满桌气势逼人的字迹,李逸的神情却依旧平静如水。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石桌前,却没有去拿那支判官笔。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化为剑指。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将并拢的剑指,轻轻地探入了自己面前的酒碗之中。
“他……他要做什么?”丹青生愕然。
“这小子,莫非是想……”秃笔翁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李逸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
他指尖蘸满了那三十年份的汾酒,随即,手臂轻抬,双目微闭。
当他双眼再次睁开时,整个人的气质,再一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股凌厉、孤傲、一往无前,仿佛能刺破苍穹的锋锐之气,从他身上轰然迸发!
这股气息,不再是之前论道时的儒雅,也不是品酒时的从容,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剑意!
在这股磅礴的剑意面前,秃笔翁那满桌字迹所营造出的雄浑气势,竟如同春雪遇骄阳,瞬间被压制得荡然无存!
亭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黄钟公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颤,几滴酒水洒落在衣襟上,他却浑然不觉,双目死死地盯着李逸,眼中满是骇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