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沉默地吃着饭，烧饼就着炖菜，热粥暖着肠胃，一路的疲惫和紧张消散了不少。
吃过饭，黎夏把碗收在一起，用布巾擦了擦手：“我要睡了，你们随意。”
说着，她在最外面的铺盖上躺下，拉过被子盖好，又把大衣压在上面，很快便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接下来的路还长，她必须养足精神，没时间把精力浪费在无谓的猜忌上。
睡前，她特意把调料罐和水壶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方便夜里有人起身喝水或加餐。
黎夏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阳光透过车厢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
众人都围着火炉取暖，见她醒了，老赵笑着招呼：“小夏姑娘，醒了？我们煮了疙瘩汤，给你留了一碗。”
黎夏点点头，起身到角落漱了漱口，接过小马递来的粗瓷碗，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疙瘩汤滑入喉咙，带着淡淡的面香和葱花味，浑身都暖和起来。
等她吃完，老赵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这趟车几点能到余州？接下来咱们怎么走？”
黎夏想了想，答道：“按时间算，到余州应该是下午六点多。不过咱们不能到余州站再下车，那里盘查严，出站不容易，得提前下车，然后再想办法找往安西去的车。”
老赵点头应道：“行，说好的听你的安排，你怎么安排，咱们就怎么走。”
说完，他又把黎夏的计划跟老康、老张和廖凯说了一遍，几人都没意见，表示会听黎夏安排。
几人里还有伤没好利索的，黎夏把药膏和绷带递给他们：“你们互相帮着换下药吧，伤口别捂着，得透气。”
接下来的路程出奇地顺利，车厢里暖意融融，炉火上煨着的水壶时不时发出“咕嘟”声，将水汽氤氲在冰冷的铁皮壁上。
黎夏靠在麻袋上，看着老赵给众人换药。
她忽然想起老赵提过的“老家”，忍不住开口：“赵大哥，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安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老赵正帮老康缠绷带，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里瞬间亮起光来，像是有星星落了进去：“安延啊……那是咱们穷人的家。”
他放下绷带，往炉膛里添了块木炭，火苗窜起来，映得他脸颊发红，“那儿没有鬼子的枪，没有地主的鞭子，男女老少都一样，认字的教不认字的，有力气的帮没力气的。白天在地里种庄稼，晚上就聚在窑洞里学文化，唱着歌子盼天亮，日子苦是苦，可心里亮堂。”
“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周老鬼听得入了神，在这乱世里，他见惯了鬼子的凶暴、汉奸的谄媚，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样人人平等的地方。
黎夏也只是听父亲提过，可那只言片语，毕竟太片面了。
“咋不是真的？”小马凑过来插话，眼里满是憧憬，“安延的娃娃都能上学，还有女同志，能扛枪能写字，比男人还厉害呢！”
老赵笑着点头：“可不是嘛，在安延，窑洞一排一排嵌在山坡上，烟囱里冒着烟，到处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标语。夜里还有人在油灯下看书，那光啊，比星星还亮。”
黎夏看着老赵那闪着光的眸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暖暖的。
她忽然懂了，为什么老赵他们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护送廖凯去陕北。那里不只是一个地方，更是他们心里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