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转头,只见苏婉清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她的医药包。她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径直走到林枫身边,毫不退缩地迎着张彪压迫性的目光。
“哟,小医生心疼了?”张彪的一个手下吹了声口哨,语气轻佻。
张彪的目光在苏婉清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林枫苍白的脸色和那条微微颤抖的伤腿,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有意思!行,我张彪虽然喜欢用拳头说话,但也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
他收起笑容,盯着林枫:“小子,我给你三天时间养伤。三天后,咱们就在这里,堂堂正正打一场。赢了,药你随便拿,以后在营地里,我张彪认你这个兄弟!输了……”他顿了顿,“你和你的人,以后就老老实实听安排,别想着讨价还价!”
这是一个相对公平的提议,但也将压力完全转移到了林枫身上。三天时间,伤情能否好转到可以战斗的程度?就算好转,面对状态完好的张彪,他又有多大胜算?
“好。”林枫没有任何犹豫,点头应下。
“痛快!”张彪用力拍了拍林枫的肩膀(这次力道收敛了些),然后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扔给旁边一个手下,“去库房,拿一盒‘头孢曲松’(他居然准确说出了药名),再拿两瓶生理盐水和输液器过来。”
手下愣了一下:“彪哥,这……”
“让你去就去!”张彪一瞪眼。
手下不敢再多说,拿着钥匙匆匆跑了。
张彪转向林枫和苏婉清,表情难得严肃了些:“药可以先给你们用。不是我心善,是我不想占一个伤号的便宜。三天后的比试,我要你以最好的状态跟我打。”他顿了顿,“还有,小医生,他的伤,你能处理好吗?”
苏婉清握紧了医药包,用力点头:“我会尽力。”
“那就好。”张彪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很快,那个手下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铁盒和两个玻璃瓶。苏婉清接过,仔细检查——铁盒里是六支注射用的头孢曲松钠,玻璃瓶是密封的生理盐水,还有一套未拆封的输液器。都是末世里极其珍贵的医疗物资。
“谢谢。”苏婉清低声说,这次是真诚的。
张彪没再说话,转身继续检查围墙。
林枫在苏婉清的搀扶下,慢慢往回走。走出几十米后,苏婉清才低声开口:“三天时间……你的腿不可能完全恢复。那种伤,没有半个月根本……”
“我知道。”林枫打断她,“但这是唯一的机会。”
“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苏婉清的声音里带着焦虑。
“没有别的办法。”林枫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块沉入深潭的石头,“在这个营地里,规则很简单——要么有用,要么听话。我不想只当个听话的搜寻工具,就必须展现出让他们不得不重视的价值。”
苏婉清沉默了。她明白林枫说的是对的。末世两年,她见过太多因为软弱或天真而消失的人。适度的强硬和展示实力,往往是生存的必需品。
回到窝棚,秦雪看到他们拿回来的药,眼睛亮了一下,但听到三天后要比武的消息,眉头立刻皱紧了。
“你疯了?”她看着林枫,“那条腿现在能站着就不错了,三天后去跟那个张彪打?他摆明了是要借机立威,甚至可能下重手!”
“这是交易的一部分。”林枫在苏婉清的帮助下重新坐下,开始解腿上的绷带,“用药,换一个公平较量的机会。很划算。”
“划算个屁!”秦雪忍不住爆了粗口,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泛起一丝潮红,“要是你腿废了,或者被打成重伤,我们怎么办?苏医生怎么办?小雨怎么办?”
窝棚里的空气骤然安静。
林枫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抬起眼,看向秦雪。秦雪也毫不退缩地看着他,胸口因为情绪激动而起伏。
“正因为我考虑了你们怎么办,”林枫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我才必须接受。”
秦雪愣住了。
“在这个营地里,没有价值的人,连最基本的生存保障都得不到。”林枫继续说道,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事实,“老拐看中的是我能带队外出搜寻物资的能力。张彪试探的是我能不能打、值不值得他认可。如果我今天退缩,或者三天后输了,那么我们就只是‘有点用但可以随意拿捏’的外来者。我们的份例会再次被克扣,你们的安危会更难保障,秦雪的伤也可能得不到后续治疗。”
他顿了顿,看向苏婉清正在小心清洗的溃烂伤口。
“而如果我赢了,至少张彪这个营地武力头领会承认我们的地位。以后获取资源、保障安全,都会容易很多。这三天用的药,就是投资。”
这番话说得冷酷而现实,却让秦雪和苏婉清都无法反驳。末世里,情感和道理往往要让位于最赤裸的生存逻辑。
苏婉清已经清洗完伤口,用酒精棉球再次消毒(极其奢侈地用了小半瓶),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支头孢曲松钠,用生理盐水稀释,吸入注射器。
“可能会有点疼。”她轻声说,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技术,而是因为紧张。这是她第一次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给如此严重的伤口进行局部注射治疗。
“来吧。”林枫闭上眼睛。
针头刺入肿胀发亮的皮肤,缓慢推注药液。剧烈的胀痛从伤口中心炸开,林枫的整个左小腿肌肉都痉挛般地抽搐起来,他死死咬住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湿透了后背的衣物。
苏婉清的手稳得惊人,一边缓慢推注,一边用另一只手轻轻按住林枫颤抖的小腿,低声说着:“很快就好……坚持一下……”
秦雪偏过头去,不敢看这一幕。但她的双手紧紧抓着盖在身上的破外套,指节同样泛白。
终于,注射完成。苏婉清迅速拔出针头,用棉球按压,然后开始准备静脉输液——全身性用药同样必要。
当输液针扎进林枫手背血管,淡黄色的药液一滴一滴开始流入他体内时,窝棚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林枫靠在墙上,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他看向苏婉清,发现她也在微微喘息,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谢谢。”他说。
苏婉清摇摇头,疲惫地笑了笑,开始收拾医疗垃圾。“接下来需要密切观察伤口变化和体温。希望这些药能起作用。”
林小雨端来温水,小心翼翼地喂林枫喝了几口。
秦雪沉默了很久,终于低声开口:“三天后……如果你非要打,至少让我看看你的伤情恢复情况。我是警察,徒手格斗和伤情评估,都受过专业训练。”
林枫看向她,点了点头。
窝棚外,营地的白天在继续。柴油发电机的轰鸣声、抽水机的嗡鸣、人们的嘈杂……这一切构成了“磐石”营地脆弱而残酷的日常。
而在窝棚内,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与伤痛的对抗、以及与营地规则和武力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三天。
林枫看着手背上缓慢滴落的药液,眼神沉静如深潭。
他要在这三天里,尽可能恢复战斗力。不仅仅是为了药,为了生存,也为了在这个末世废墟中,为他们五人争取一个相对安全、有尊严的立足之地。
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下,几只乌鸦落在远处的围墙上,发出粗嘎的叫声。
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