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苏婉清问。
林枫的目光投向窝棚外,越过破烂的营地围墙,看向远处暮色中隐约的山影。“韩医生。”
“他?”苏婉清和秦雪都有些意外。
“他对嚎叫谷的兴趣是研究性的,而且他需要我活着带回信息。”林枫分析道,“他的窝棚相对独立,一般人不敢轻易招惹他。而且他是医生,如果你们临时出现状况,他能处理。作为交换,我们可以将部分探索所得的信息分享给他,甚至可以留一些物资作为‘租金’。”
这个提议很大胆。韩医生性情古怪,难以捉摸,但正如林枫所说,他目前的需求与他们的行动目标有重合之处,而且他那里确实是一个相对独立和安全的选择。
“可以试试。”秦雪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与其成为拖累团队的负担,不如主动选择一条对团队更有利的路,哪怕这条路意味着暂时的分离和未知。
苏婉清虽然担忧,但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合理的安排。她看向林枫:“什么时候去跟韩医生说?”
“明天。”林枫道,“先把我们的伤养到可以基本行动的程度。这期间,小武继续熟悉营地内外,小雨继续学认草药和照顾伤员。我们……抓紧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在一种加速恢复和隐秘准备的节奏中度过。
林枫的腿伤愈合得越来越好,已经可以不用木棍短距离行走,虽然还有些跛,但力量在慢慢恢复。他每天都会花时间在窝棚后的空地上,缓慢而专注地练习挥刀、出拳、移动步伐,适应伤腿带来的平衡变化,寻找新的发力方式。汗水常常浸透他的衣服,伤口也因活动而隐隐作痛,但他毫不停歇。
秦雪则咬牙进行更积极的康复锻炼。在苏婉清的指导和保护下,她开始尝试极其缓慢地坐起、站立,甚至扶着窝棚壁走一两步。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剧痛和眩晕,脸色白得像纸,冷汗浸湿鬓发,但她眼神里的倔强火焰从未熄灭。她不能接受自己永远躺在这里。
苏婉清除了照顾两人,开始系统地整理他们所有的物资,规划可能的行进路线和应急方案。她将药品分成两份,一份随身,一份留给秦雪和小雨。压缩饼干和肉干也被仔细计算、分开包装。她甚至用破布和干草,尝试缝制几个简陋的、可以挂在身上方便取用的小袋子。
小武带回来的信息越来越多:营地北墙外一片荒地最近有零散丧尸游荡,需要加派人手;老拐的心腹阿忠昨天偷偷出了营地,往西边去了,不知道干什么;营地南边那个总是一个人待着的哑巴老头,末世前好像是嚎叫谷附近林场的守林人……
林小雨采集的草药也晾干了一小包,她甚至还跟着营地一个会编草绳的老婆婆学了点手艺,用坚韧的野草编了几段绳子,虽然粗糙,但很结实。
第七天晚上,林枫的腿伤结了一层深红色的硬痂,行动已无大碍。秦雪也可以在不牵动伤处的情况下,自己慢慢走上一小段路了。
时机差不多了。
林枫带着苏婉清,再次来到韩医生那个孤零零的窝棚。
听完林枫的来意,韩医生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他浑浊的眼睛在油灯光下打量着林枫和苏婉清。
“把她们放在我这里?”他慢吞吞地说,“可以。但我这里不是慈善堂。第一,她们自己的口粮自己负责,我只提供地方和基本的安全。第二,如果你们死在外面,或者长时间不回来,我不会无限期养着她们。第三,你们带回来的信息,必须第一时间、毫无保留地告诉我,尤其是关于‘样本’的任何细节。”
条件苛刻,但合理。
“可以。”林枫答应,“作为附加条件,如果我们回不来,而她们还活着,请你尽可能给她们指一条相对安全的路,或者……让她们体面地离开。”
这话里的含义让苏婉清身体一颤,紧紧咬住了下唇。
韩医生深深地看了林枫一眼,点了点头。“成交。”
离开韩医生的窝棚,夜色已深。营地大部分区域已经陷入黑暗和寂静,只有中心篝火和零星几个窝棚还亮着微弱的光。
回去的路上,苏婉清一直沉默着。直到快到自己的窝棚时,她才突然停下脚步,在昏暗的光线中抬头看向林枫。
“你一定要回来。”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我们……都需要你。”
林枫看着她眼中映出的、跳动的篝火光芒,还有那光芒下清晰可见的担忧和依赖,心中某个坚硬的地方微微松动了一下。他抬起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但最终只是轻轻落在她瘦削的肩膀上,拍了拍。
“嗯。”他应了一声,很轻,却重如承诺。
窝棚里,秦雪还没睡,靠坐在草堆上,似乎在等他们。看到两人进来,她目光在苏婉清微红的眼眶和林枫沉稳的脸上扫过,没有多问。
“谈好了?”她问。
“谈好了。”林枫坐下,“三天后,我和小武,加上张彪,先去嚎叫谷外围探查。你和苏医生、小雨,搬到韩医生那里。”
秦雪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她看向林枫放在角落里的背包,那里面,那截冰冷的金属管依旧静静地躺着。
它或许是指引,或许是诅咒。
三天后,一切将再次改变。
夜深了,窝棚里无人入睡。分离在即,前途未卜,每个人心中都沉甸甸的。但在这沉重的寂静中,一种比血缘更牢固的纽带,将五个命运相连的人紧紧系在一起。
他们将在黑暗中分开,也必将在黑暗中,彼此守望,等待重聚的那一线曙光——如果曙光还会降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