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几层相对完整，但温度越来越高。显然下方的爆炸已经引燃了实验室储存的化学品，有毒烟雾正沿着梯井向上蔓延。即使戴着防毒面具，他们也能感觉到空气的灼热。
爬到倒数第二层时，他们遇到了最糟糕的情况：通往最后一层的门被坍塌的混凝土块完全堵死。
“该死。”苏瑾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混凝土块之间的钢筋像牢笼一样交错，形成了一道几乎不可能突破的障碍。
陈禹仔细观察结构。形意拳练就的眼力让他能快速分析受力点和薄弱环节。几秒钟后，他指着左侧：“那里，两根钢筋交叉的位置，是承重点。如果能破坏它，整个结构会向左侧倾斜，给我们留出缝隙。”
“怎么破坏？我们没有切割工具。”
陈禹没说话，只是活动了一下右手的五指关节。他走到那个位置，伸手摸了摸钢筋的温度——还可以忍受。然后他扎下马步，三体式桩功让他的下盘稳如磐石。
苏瑾明白了他的意图：“陈禹，你的手——”
“总比死在这里强。”陈禹打断她，闭上眼睛。
他在调息，在聚劲。形意拳的“整劲”要求将全身力量集中于一点，而他此刻要做的更极端——要将力量集中于指掌之间。这不是蛮力，是“穿透劲”，是形意拳劈、钻、崩、炮、横五种劲力的融合运用。
三息之后，陈禹睁开眼睛。他的右手五指并拢成掌刀，小臂肌肉如钢丝般绞紧。然后，一记短促而爆烈的劈击。
没有大喊大叫，只有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钢筋在掌缘劈击处出现了细微的凹陷。陈禹没有停顿，第二掌，第三掌...每一掌都精准地落在同一个位置，每一掌的力量都透过钢筋表面传递到内部结构。
苏瑾在旁边看得心惊。她见过陈禹出手，但从未见过他将力量如此集中、如此极端地使用。他的右手已经开始流血——皮肤在反复的猛烈撞击下破裂，但动作没有丝毫变形或减速。
第七掌落下时，钢筋终于发出哀鸣。不是断裂，而是弯曲。那个关键的交叉点开始变形，整个混凝土块的平衡被打破。碎屑开始落下，结构开始倾斜。
“退后！”陈禹喝道，自己也向后跃开。
堵住门口的混凝土块缓缓向左倾倒，露出了一个勉强能让人侧身通过的缝隙。缝隙后面，是向上的最后一段阶梯，以及——天光。
两人侧身挤过缝隙，踏上最后几级台阶。上方就是他们进入时的那扇维修门，此刻门虚掩着，外面是停车场空旷的空间。
但他们没有立即冲出去。陈禹做了个手势，苏瑾会意，贴墙隐蔽。陈禹自己则轻轻推开门缝，向外观察。
停车场的应急灯还亮着，但大部分区域已经被消防车的红灯照亮。警笛声此起彼伏，至少十几辆警车和消防车将实验室建筑团团围住。警员们拉起了警戒线，消防员正在架设水枪，但火势太大，水柱冲入建筑就像滴入热锅的水滴，瞬间蒸发成蒸汽。
“正面走不了。”陈禹缩回头，“警戒线已经拉到了停车场边缘。”
“有后路吗？”
陈禹回忆着进入时的地形。实验室建筑背靠一座小山，山体被部分挖空作为地下结构的一部分。如果他们能绕到建筑背面，或许能借助山体地形逃脱。
“跟我来。”他轻声说。
两人沿着停车场边缘的阴影移动，利用车辆和立柱作为掩护。警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主建筑上，暂时没人注意到停车场深处的动静。但很快，一队警员开始向停车场方向搜索。
“分头行动。”陈禹迅速做出决定，“你往左，我往右，在山脚那块巨石处汇合。”
“陈禹——”
“数据在你身上，必须送出去。”陈禹的目光不容置疑，“如果我没到，你自己走。”
苏瑾咬紧嘴唇，最终点了点头。两人在立柱后分开，各自潜入更深的黑暗。
陈禹向右移动，他的目标是停车场尽头的围墙。翻过墙，就是建筑背面的山体。但就在他接近围墙时，一束强光突然扫了过来。
“站住！警察！”一个年轻警员的声音响起。
陈禹没有停，反而加速。他冲到墙边，脚踩墙面借力上跃，单手抓住墙头，翻身而过。身后传来喊叫声和脚步声，但已经追不上他了。
墙后是茂密的灌木丛和陡峭的山坡。陈禹毫不犹豫地冲进灌木，向山上爬去。肩伤让他的左手几乎使不上力，但他用右手和双腿配合，依然保持着可观的速度。
爬到半山腰时，他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实验室建筑已经完全被火焰吞噬，黑烟滚滚升入黎明的天空。警灯的红蓝光芒在山脚下闪烁，但搜索范围还没有扩展到山上来。
他继续向上，十分钟后到达了约定的巨石处。苏瑾已经到了，正隐蔽在巨石后的阴影中。
“你受伤了？”她注意到陈禹右手掌的伤势——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小伤。”陈禹简单处理了一下，“你那边顺利吗？”
“甩掉了两个警员，没发生冲突。”苏瑾从背包里拿出水和压缩饼干，“吃点东西，我们需要恢复体力。”
两人在巨石后简单休整。东方天空已经泛白，黎明真正到来。山下，实验室的火焰仍在燃烧，但火势似乎得到了一定控制。
“接下来怎么办？”苏瑾问。
陈禹望着逐渐亮起的天空，又看了看山下那个燃烧的废墟。“先回安全屋，分析数据。然后...”他的目光变得锐利，“找到‘普罗米修斯’的下一处巢穴。”
“警方会追查我们。”
“所以我们要快。”陈禹站起身，“在他们理清头绪之前，先找到真正的敌人。”
两人整理好装备，沿着山脊线向城市方向移动。晨光中，他们的身影在树林间时隐时现，就像两个从地狱归来的幽灵，带着秘密和决心，重新投入人间的战场。
身后，实验室的最后一次大爆炸将整栋建筑彻底摧毁，冲天的火焰在黎明时分格外刺眼。但陈禹没有回头，他知道，有些东西是火焰烧不掉的——比如野心，比如阴谋，比如那些已经散布在世界各个角落的“完美产品”候选者。
逃亡暂时结束了，但追猎，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