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被引导的路径
瀑布的水声在峡谷中回荡，轰鸣如雷。
陈禹盯着岩壁上的那个符号，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水流溅起的雾气在空气中弥漫，让那个古老的刻痕显得若隐若现，但龙虎交缠的兽形依然清晰可辨——那线条的走势，那抽象化的处理手法，与他玉佩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这是什么？”李教授凑近仔细观察，眼镜片上沾满了水雾，“不像是傣族或当地少数民族的图腾。这风格...很古老，像是...”
他拿出放大镜仔细查看：“像是秦汉时期的风格，但又有些不同。看这些线条的处理，既有青铜器纹饰的厚重感，又有后来道教符箓的飘逸。”
苏瑾则更警惕。她没有立即关注符号本身，而是观察周围环境：“这个地方很容易设置伏击。瀑布声音掩盖了大部分动静，水雾影响视线，如果有人在对面山上架狙击步枪...”
“先别动。”陈禹抬手制止了想要上前仔细查看的李教授。他闭上眼睛，深深吸气，调动起全身的感知。
这不是简单的警觉，而是形意拳修炼到一定境界后的特殊能力——“听劲”在环境中的扩展运用。不是用耳朵听，而是用整个身体去感受空气的流动、地面的震动、环境的“气息”。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睛：“暂时没有危险。但这里确实不太对劲。”
“怎么说？”老吴问，他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陈禹指向瀑布右侧的一片灌木：“那里的植物，倒伏的方向不一致。如果是自然生长或被动物踩踏，应该有一个大致统一的趋势。但你们看，有些朝东，有些朝西，像是...有人在里面反复走动过。”
岩温眯起眼睛，他的猎人本能也察觉到了异常：“而且太干净了。”
“干净？”
“这一带，按理说应该有更多动物的痕迹。脚印、粪便、啃食的痕迹...”岩温环顾四周，“但这里，除了昆虫和鸟类，几乎没有大型动物的活动迹象。要么是有什么把它们吓跑了，要么是...”
“要么是被人为清理过。”苏瑾接话道。
她从小刘的背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折叠无人机——这是出发前专门准备的，具备热成像和红外扫描功能，外壳做了防潮处理。
无人机在瀑布的水雾中升起，发出轻微的嗡鸣。苏瑾操控着它，首先扫描了瀑布周围，然后沿着老人地图上标注的路线——瀑布后方那个隐蔽山洞的方向——缓缓飞去。
屏幕上，雨林的鸟瞰图显示出来。茂密的树冠像一片绿色的海洋，几乎完全遮蔽了地面。但通过热成像模式，能看到一些异常。
“这里，还有这里，”苏瑾指着屏幕上的几个红点，“温度比周围环境略高，分布很有规律，大约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不是动物，动物不会这么整齐地排列。”
“可能是传感器。”陈禹凑近看，“监控用的，或者是某种警报装置。”
无人机继续向前飞。在距离瀑布大约三百米处，屏幕上的画面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条明显被清理过的小路，在密林中蜿蜒延伸。不是说植被被完全清除，而是被精心修剪过——藤蔓被砍断，低矮的灌木被修剪到统一高度，甚至地面上的落叶都被扫到两侧，露出泥土的小径。
“这绝对不是自然形成的。”老吴沉声道，“也不是猎人或采药人干的。他们只会砍出容身通过的空间，不会费这么大工夫‘修路’。”
更令人不安的是，在这条“路”的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一些反光点——在无人机的镜头下，那是金属或玻璃的反光。
“摄像头？”小刘猜测。
“不止。”苏瑾调整无人机的焦距，放大其中一个反光点。那是一个圆柱形的装置，大约手腕粗细，表面涂着迷彩，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如果不是刻意寻找，根本发现不了。
装置顶端有一个微小的镜头，侧面有几个细孔，可能是传感器或发射器。
“这是军用级别的监控设备。”苏瑾判断，“而且是近几年的型号。看这个安装方式，专业得很，支架是特制的，既能固定又不会伤害树木。”
无人机继续沿着小路飞行。大约又前进了五百米，画面中出现了更令人不安的东西：在小路的一个转弯处，地面上有几处明显的凹陷，周围土壤的颜色略有不同。
“陷阱？”岩温皱眉，“还是地雷？”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东西。”苏瑾操控无人机在那一带上空盘旋，“看这些凹陷的分布，呈扇形，覆盖了小路和两侧的密林。如果有人从这里通过，无论走哪里都会触发。”
她将画面切换到热成像模式。这一次，看到的景象让所有人后背发凉。
在那片区域的地面下，有十几个热源，均匀分布。不是活物的热源——那种是动态的，温度分布不均匀。这些热源非常稳定，温度恒定，呈规则的几何形状。
“是电子设备。”陈禹的声音低沉，“埋在地下的。可能是感应器，也可能是...”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潜台词：也可能是爆炸物。
“这条路被精心布置过。”苏瑾总结，“监控设备、传感器、可能的陷阱...这不是为了保护什么，而是为了监控和控制所有通过这里的人。有人知道会有人来，而且做了充分的准备。”
“是‘普罗米修斯’吗？”一名安全人员问。
“大概率是。”陈禹盯着屏幕上那条被清理得过分整齐的小路，“他们在引导我们。”
“引导？”
“想想看，”陈禹分析道，“如果他们要阻止我们进入，完全可以做得更隐蔽，比如埋设真正致命的地雷，或者设置更复杂的障碍。但他们没有。他们只是安装了监控和传感器，像是在...观察和记录。”
他停顿了一下：“就像实验室里观察小白鼠走迷宫一样。”
这个比喻让气氛更加凝重。
无人机继续向前飞，最终到达了老人地图上标注的山洞位置。那确实是一个山洞，入口被藤蔓遮掩，但能看出人工修整的痕迹——洞口边缘的石头有凿刻的痕迹，虽然已经被苔藓覆盖，但仍能辨认。
但山洞前方的小片空地上，情况更加明显：地面被平整过，甚至铺了一层细碎石；周围的树木上，安装了至少六个不同角度的监控设备；洞口两侧，各有一个金属箱子，表面有微弱的指示灯闪烁。
“他们在那里建立了前哨站。”苏瑾判断。
“能看出有人活动吗？”
苏瑾将无人机悬停在更高处，用长焦镜头观察。几分钟后，她摇头：“没有看到人。但那些设备都在工作，指示灯亮着，说明有电力供应。可能有人定期来维护，也可能...”
“也可能有自动供电系统，远程监控。”小刘接口道。
无人机电量即将耗尽，苏瑾操控它返回。在返回途中，她让无人机沿着另一条路线——岩温原本计划的直接路线——快速扫描了一段。
那条路上，情况截然不同：植被完全原始，没有任何人工痕迹，没有监控设备，也没有被清理过的迹象。但地形极其险峻，有几处几乎垂直的崖壁，还有一片明显的沼泽地，在热成像下显示出低温的泥水区。
“两条路，两种选择。”老吴总结道，“一条被精心布置过，相对好走但完全在监控下；另一条原始危险，但可能更‘干净’。”
所有人都看向陈禹。
这是关键的决策点。选择哪条路，可能决定整个行动的走向，甚至团队的生死。
陈禹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瀑布边，伸手接了一捧水，泼在脸上。冰冷的水让他头脑更加清醒。
老人给的路线，是师祖当年走过的路。但现在，这条路已经被“普罗米修斯”占据和监控。他们是知道这条路线，所以提前布置？还是通过其他方式得知了他们的计划？
更重要的是，如果选择这条路，就等于主动走进对方的监控网，一切行动都在对方眼中。但如果选择另一条路，那未知的危险可能更大——在原始雨林中，自然本身的威胁往往比人为的更难应对。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陈禹最终说，“小刘，你能尝试干扰或屏蔽那些监控设备吗？”
小刘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黑色的金属盒：“这是宽频干扰器，理论上可以干扰大部分无线信号。但有几个问题：第一，干扰范围有限，最多覆盖五十米半径；第二，一旦使用，对方肯定会发现信号异常，等于告诉他们我们在这里；第三，如果是光纤或有线传输，干扰器无效。”
“而且，”苏瑾补充，“如果那些地下埋的是震动或压力传感器，干扰器也没用。”
陈禹思考着。硬闯明显不是好选择。绕行原始路线风险太大。那么...
“我们能不能从监控盲区过去？”他问苏瑾，“从无人机画面看，有没有监控覆盖不到的地方？”
苏瑾调出刚才拍摄的画面，仔细研究：“设备布置得很专业，几乎没有死角。但...有一个可能性。”
她放大山洞上方的崖壁：“这些监控设备主要覆盖地面和低空。如果我们能从高处通过，比如从崖壁上攀爬过去，可能避开大部分监控。”
岩温摇头：“那片崖壁我看过，几乎垂直，而且岩体风化严重，很难攀爬。就算能爬上去，携带这么多装备也不现实。”
讨论陷入了僵局。瀑布的水声在峡谷中回响，像是在嘲笑人类的渺小与无力。
李教授一直在研究岩壁上的符号，这时突然开口：“也许，我们理解错了方向。”
所有人都看向他。
“你们看这个符号，”李教授指着岩壁上的刻痕，“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标记刻在这里？如果只是为了指引后人，完全可以刻在更隐蔽的地方，或者用更隐秘的方式。”
他推了推眼镜：“但刻在瀑布旁边，水雾常年侵蚀，很容易模糊甚至消失。除非...刻在这里是有特殊原因的。”
“什么原因？”
“水。”李教授说，“这个符号所在的位置，正好是瀑布水雾能覆盖到，但水流不会直接冲刷到的地方。你们看，符号的表面有一层很薄但均匀的钙化层，这是长期被富含矿物质的水雾浸润形成的。”
他用手轻轻触摸符号边缘：“这种钙化层，实际上保护了刻痕，让它几百年都没有被完全风化。而且，在特定光线下...”
李教授调整角度，让阳光从侧面照射符号。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在阳光和水雾的共同作用下，符号的某些线条似乎变得更加清晰，而另一些则几乎消失。
“这是...”陈禹眯起眼睛。
“双重视觉效果。”李教授有些兴奋，“设计者考虑到了环境因素。在正常光线下，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图案；但在特定角度和光线下，可能会显现出不同的信息。”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喷雾瓶，里面是清水。小心翼翼地喷在符号表面，然后用手电筒从侧面照射。
水珠在刻痕中聚集，反射出奇异的光泽。几秒钟后，符号发生了变化——原本完整的龙虎兽形图案，在水光中“分裂”成了两个部分：左边的线条组成了一个新的符号，看起来像是一个箭头；右边的线条则组成了几个古老的汉字。
“‘水...帘...后...三...步...’。”李教授辨认着那些水光中显现的字，“‘水帘后三步’？”
所有人都看向瀑布。水帘后？瀑布后面？
“山洞的入口在瀑布左边，不在后面啊。”岩温疑惑道。
陈禹却想到了什么。他走到瀑布正前方，仔细观察那倾泻而下的水流。水流很急，水幕很厚，完全看不到后面的岩壁。但...
“如果这个瀑布后面有空间呢？”他说，“就像水帘洞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