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凝猛地回过神,像是被烫到一样,仓惶地抬起头看向他。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慌乱、恐惧,以及一种深深的、仿佛灭顶般的绝望。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破碎的气音:“我……不是……那个……我……”
她想否认,想说这是恶作剧,但巨大的冲击和那埋藏了十六个月的沉重负罪感,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谎言。她的反应,她的惨白,她的颤抖,每一样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条“荒谬”的短信,戳中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慕景渊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沉入冰冷的深渊。他眼中的惊疑逐渐被震惊和不敢置信所取代。他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声音也变得干涩而紧绷,带着最后一丝希冀追问:“婉凝,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恶作剧?16个月前,黎川的病情的泄露和你……有关吗?”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在他的逼视下,方婉凝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她痛苦地闭上眼,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摇晃,声音哽咽破碎得几乎不成调:“对不起……景渊……对不起……是……是因为我……我没保管好……画被她们偷看到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
“哐当——”精致的保温饭盒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砸在石板路上,美味的饭菜洒了一地,如同他们刚刚还温馨美好的午休时光,瞬间变得一片狼藉。慕景渊看着她崩溃痛哭承认的样子,听着她那句“是因为我”,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整个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下来。
阳光依旧明媚,花园依旧静谧,但他却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全身。不是恶作剧 , 是真的。 十六个月前, 因为她, 隐瞒了整整十三个月。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最深爱之人长久欺骗、隐瞒的愤怒与失望,像海啸一样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从长椅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坐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的方婉凝,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里充满了风暴般的震怒和一种近乎陌生的冰冷。
“所以……”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心痛而微微发抖,“这条短信上说的是真的?!十六个月前,真的是你……泄露的?!而你……”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泼洒的饭菜,又回到她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楚,“在我们在一起的这十三个月里,你每一天对着我和小川笑,关心我们,照顾我们……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我这件事?!方婉凝!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把小川当什么?!”他的质问像重锤,狠狠砸在方婉凝的心上。她无力地摇着头,泪水模糊了一切,除了他脸上那令人心碎的愤怒和失望。
就在这时,慕景渊口袋里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是科室的紧急呼叫。同事急促的声音传来:“慕医生!13床术后病人突发癫痫,意识丧失,怀疑颅内出血,需要立刻抢救!”这突如其来的呼叫像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他胸腔里即将爆发的火山。医生的职责本能强行压下了翻腾的私人情绪。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极度压抑地吸了一口气。再看向方婉凝时,眼神里的风暴被一种极度疲惫和深不见底的冰冷所取代。
“我有急诊。”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声音冷硬得没有一丝温度。他甚至没有弯腰去扶她一把,也没有再看那一片狼藉的午餐,猛地转身,白大褂的下摆在空气中带起一阵冷风,大步流星地朝着住院部大楼冲去,将方婉凝和她无尽的泪水、破碎的解释以及那十六个月的欺瞒,彻底遗弃在了这片阳光明媚却骤然冰冷的花园里。方婉凝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望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周围是泼洒的饭菜和一片死寂。阳光照在身上,她却只觉得冰冷刺骨。
十六个月前那个疏忽的噩梦,终究还是在十六个月后,吞噬了她小心翼翼守护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