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不跟我走?”
姑苏的垂柳拂过他的肩头,
赵玉儿望着这个春闺梦中人,却只是摇头。
“大人是采选使,当知不该说出此话。”
他向前一步,袖中的手微微发颤。
“当年你说过,会等我。”
“人心是会变的。”
她唇角弯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大人许不起我要的前程。”
轻风掠过他泛红的眼梢,
她却只当不见,垂下了头。
“请大人依旨行事,”她避开那道目光,“接我入宫罢。”
转身时,裙裾拂过青石路。
一如当年,她目送他离开的背影那般,
只是这次,对调了角色。
他在身后哑着嗓音,轻唤了声,“玉儿”
她攥紧袖中的半截玉簪,
硌得掌心尽是红痕,
却始终没有回头。
…………………………
前几日新帝登基的朝服,似乎还浸着典礼上的燃香味;内务府天没亮就新送来的描金匣子,刚搁在皇后娘娘的妆台。
里头是匠人们几个日夜新赶制的鎏金点翠九凤朝阳钿、累丝衔珠和合耳坠,温润的东珠光泽映着窗纸外的晓色。
三十五岁的帝王从坤宁宫寝殿刚起身时,皇后正让贴身宫女画屏为她梳妆簪发。
“陛下慢走,”她声音很轻但是很稳,“臣妾这边也得赶早。”
宫道上的石板刚被露水打湿,各宫娘娘们的梳妆声,混着宫女太监们开始四处忙碌的脚步声,掀开了一天的序幕。
窗外的天光正一点点亮起来,像支刚蘸了墨的笔,要在这新朝的白纸上慢慢铺展。
长乐宫的鎏金镜前,苏月窈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拨过妆台上的珠宝。
“这支金镶鸾栖玉枝步摇太俗。”她眼皮都没抬,新制的首饰就被扔在锦盒里,翠玉磕到匣子的金边,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红袖吓得手一抖,赶紧捧上另一支赤金嵌红宝的鸾鸟宝钗,声音有些讨好。
“娘娘您瞧,这是江南新贡的,皇上就给了您一人,这成色最好……”
“皇后的凤钗,怕也没这么亮吧?”苏月窈这才满意地笑了,接过钗子往鬓边一插,镜中映出她眼角的红妆,艳得像要淌出血来。
“可惜了,鸾鸟终究不比凤凰的样子看着华贵。”长而涂着蔻丹的指甲划过钗头,有些不甘。
红袖听着却不敢搭话,只是唯唯诺诺地拿过妆粉,准备给贵妃娘娘接着上妆。
她抬手按住侍女的手,力道不轻,“描深些,别让人瞧着我比坤宁宫的那位素净。”
镜外的香炉里,皇帝特赐的龙涎香烧得正烈,混着她发间的玫瑰香露,香得有些霸道。
只有皇上才能用的龙涎香,她也有,还是皇上亲赐的,这是六宫都没有的恩宠。
坤宁宫那老妇算什么,要不是当年沈清晏哄着母妃欢心、年岁与萧郎相当,抢先入府当了正妃,论家世她苏月窈也不是当不了国母。
“听说皇后今日要穿玄纁九凤蹙金袆衣?”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挑眉,指甲在胭脂盒里划了道浅痕,“去,把那件孔雀蓝蹙金绣袄拿来……我倒要让她瞧瞧,谁才配站在陛下的身边。”
侍女刚要应声,就被她一个眼刀扫回去,“慢着,再给我鬓边簪朵新鲜的红山茶。”
她抚着鬓角,笑得意味深长,“要带露的,让某些人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鲜活。”
窗外的天光刚漫过窗棂,她已踩着绣鞋起身,裙摆上的金线与玉石在晨曦里流光溢彩,像条蓄势待发的蛇。
“走吧,”她轻笑道,珠翠琳琅的声响撞在殿柱上,“别让咱们的皇后娘娘等急了。”
瑶光殿的小窗还关着,贤妃柳清卿对着菱花镜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