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这处承载着后宫最高尊荣的地方,沉寂了数月,总算迎来了新主人。
殿宇已彻底修葺过,朱漆透着新鲜的亮,彩绘也浓淡适宜,雕梁画栋间都显露出精致,里头的陈设器物也件件华贵。
可即便如此,深宫里那份特有的空旷,还有那挥之不去的冷清,依旧没被这荣华冲淡半分。
钱琬钰在宫人的簇拥下步入正殿,目光缓缓扫过,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殿内熏着名贵的香料,她走到主位前,手指轻轻拂过那光滑冰凉的紫檀木扶手,心中百感交集。
上一次她来到这里,是跪在地上,向椅子上的人叩首问安。
如今,她竟也成了坐这把椅子的人了。
这身份的转换,恍若隔世。
正当她内心百感交集之际,一个身着深色宫装的中年女官,低着头,脚步极轻地走到殿中。
在钱琬钰的面前缓缓跪下,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奴婢……奴婢丹若,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金安!”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钱琬钰浑身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紧紧盯住那跪伏在地的身影。
“丹……丹若?”钱琬钰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小步,“是你?真的是你?”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丹若,她从家中带进宫、陪伴她度过先帝时期的贴身宫女,也是她最信任的心腹。
当年她自请清修,形势所迫,不得不将身边亲近之人尽数遣散,原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是奴婢……是奴婢啊,娘娘!”丹若抬起头,早已是泪流满面。
风霜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那双看着主子的眼睛,依旧充满了忠诚,“奴婢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娘娘了……”
钱琬钰眼眶一热,强忍的泪水瞬间滚落。
她连忙弯腰,亲手将丹若扶起,紧紧握住她粗糙的手,声音哽咽,“快起来……哀家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这些年,去了何处?过得可好?”
丹若用袖子擦着眼泪,又是哭又是笑的,“回太后娘娘,当年您去清修后,奴婢无处可去,也不愿离宫,便自请去了帝陵,为先帝守陵,也算是……替娘娘尽一份心。”
“前些日子,忽然有宫里的人来到陵园,说陛下恩典,接奴婢回宫,仍旧来慈宁宫伺候……”
“奴婢当时还不敢相信……直到今日见到娘娘的銮驾,奴婢才知道,真是老天开眼啊!”她说着,又激动得要跪下磕头。
钱琬钰紧紧拉着她的手,不让她再跪,心中已是了然。
这定然是衍儿的安排。
他竟如此细心,连她昔日的旧人都寻了回来。
这份心意,熨贴着她,也捆绑着她。
主仆二人执手相看,泪眼婆娑,正沉浸在重逢的悲喜交加中,忽闻殿外传来内侍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钱琬钰连忙松开丹若的手,用指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迅速整理了一下仪容。
丹若也立刻退到一旁,垂首恭立。
萧衍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扫过她微红的眼眶,和一旁垂首的丹若,心中明了。
“都退下吧。”萧衍挥了挥手,并未多言。
“是。”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们,包括丹若在内,立刻躬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掩上了殿门。
偌大的殿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熏香袅袅,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而暧昧。
萧衍走到钱琬钰的面前,距离很近,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依旧光滑的脸颊,指尖感受到一丝未干的湿意,低声问,语气带着一种亲昵的狎昵,“怎么了?母后的眼睛,怎么红红的?可是见到旧人,心里难受了?”
钱琬钰抬起眼,撞进他深邃的眸子里,那里面有关切,有得意,更有一种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她并没有躲开他的触碰,反而顺势微微偏头,将脸颊更贴近他的掌心,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脆弱和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