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约莫半分钟,我突然心头一动,带着几分忐忑与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道:“林晓,你这么想去西郊分公司,这里面不会有我的原因吧?该不会是我平日里老惹你,让你想躲开我,才想着调走的?”
听我这么问,她立刻摇了摇头,眼神坚定,语气十分肯定:“不是!张哥,真不是这个原因!”
这八个字,像八颗晶莹剔透的蜜糖,瞬间甜透了我的心,顺着血液流淌到四肢百骸,让我整个人都觉得暖洋洋的。原来她对我并无反感,甚至是能够接受我的关心与在意的 —— 这份突如其来的认可,实在太鼓舞人了!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轻声说:“我知道了,那就好。”
她起身告辞后,我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沉浸在这份被肯定的喜悦中,久久无法自拔。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她那句坚定的 “不是”,心里甜丝丝的,连带着之前的不舍都淡了几分。直到十几分钟后,有同事敲门进来商量工作,我才勉强从这份愉悦的思绪中挣脱出来。
我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同事,立刻拿出手机,翻出西郊分公司人力资源部主任的微信,将林晓的个人简历、工作业绩、获奖情况一一整理好发了过去,还特意附上了一段推荐语。没过十分钟,对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详细询问林晓的工作能力、为人处世、团队协作等情况。我一一耐心作答,用尽了公文中最得体优美的辞藻,把她夸成了一位业务精湛、责任心强、潜力无限的完美青年人才。电话那头的主任听得连连称赞,语气里满是满意,说会尽快向上级汇报,推进后续流程。
挂了电话,我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给林晓发微信:“我已把你的信息和业绩都发给对方了,尽管是违心的,可还是巴望着你好。” 想了想,又忍不住加了一句:“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我想她定能感受到,我说这话时,心底正经历着怎样一场撕心裂肺的挣扎 —— 那份舍不得她远走的痛楚,如同用钝刀反复切割心头肉,每一分每一秒都带着钻心的疼;可与此同时,对她的那份狂热热爱,又让我拼尽全力想要成全她的前程,哪怕这份成全,要以我独自承受思念的煎熬为代价。这两种情绪在心底猛烈交织、碰撞,几乎要将我撕裂,而这份复杂到极致的心意,我盼着她能懂。
没过多久,她的微信回复就过来了,只有三个字:“谢谢您!”
看着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我刚才还满心欢喜的心,此刻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突然撕心裂肺地痛了起来。我知道,我亲手为她铺就了一条通往更高处的路,这是对她最好的成全,可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不能时常看到她的笑容、听到她叫 “张哥”,那份深入骨髓的不舍,便如潮水般将我淹没,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寒气还凝在空气里没散,我便下意识地往她常走的那条路望去 —— 依旧恪守着我们之间那份心照不宣的 “相望不相见”。没过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隔着清晨薄薄的雾霭,依旧能看清她的模样:身上裹着一件长及膝盖的浅黑色大衣,料子是那种带着细密绒毛的,看着就松软暖和,想必是为了抵御北方冬日的寒风;下身配着一条奶白色阔腿裤,裤型宽松,衬得她步伐都带着几分慢悠悠的慵懒,这倒是北方女孩子冬天偏爱的款式,既保暖又显利落。她过耳的头发依旧如往常般顺滑,随着脚步轻轻晃动,温顺地披在肩头,只是往日里那双总含着笑意的眉眼间在望见我时,此刻却凝着一丝化不开的怨怼,那眼神轻轻扫过周遭,没往我这边落,可那神情里的委屈与不甘,却像在无声地嗔怪:你怎么就这般狠心,让心爱的人儿走到了如今这步田地,让我们就此从彼此的生活里抽离。
我望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才收回目光,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轻轻掩上门,将门外的寒风与喧嚣一并隔绝,屋内瞬间静了下来,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声。我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窗沿,独自陷入了绵长的静思。若她真的下定决心调走,先不说我心里这翻江倒海的不舍与疼痛,她自己日后,真的不会后悔吗?我想,她或许不会后悔离开我这个让她伤心的人,可她会不会惋惜,就这么放弃了城中心唾手可得的便捷生活?
城中心的日子多好啊,楼下就是便利店、菜市场,步行几分钟就能找到咖啡馆、电影院,朋友聚会、日常采购,样样都方便。可她要去的,却是那个被称作 “新区” 的荒郊野外 —— 我曾远远听过别人说起,那里放眼望去全是待开发的空地,人迹罕至,除了几处刚建好的工地,连个像样的超市、餐馆都难找,配套设施匮乏得可怜。就算那边开出的薪水比现在高不少,可日子是过出来的,光有高薪,没有舒心的生活,又能如何呢?
虽说新区离她母亲家能近一些,可她已经二十八岁了,早过了可以一直赖在母亲身边的年纪,迟早要结婚嫁人、生儿育女。到了那时候,孩子的学区、日常的就医、一家人的柴米油盐,哪一样离得开城区成熟的设施?就连女孩子最爱的逛街消遣,也唯有城里的商业街才有意思,琳琅满目的店铺、热闹的人群、随时能买到的小零食,这些都是新区给不了的。
我又想起别人描述的新区模样:离县城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除了几条刚修的柏油马路还算平整,能称道的便只有那没被污染的清新空气,还有绕城而过的清澈河水。可除此之外呢?只有低空不断盘旋的飞机航线,轰鸣声日夜不绝,还有几栋孤零零矗立在空地上的写字楼,看着就冷清。她到了那里,除了上班时能见到同事,平日里能做些什么?想点份爱吃的外卖,恐怕外卖员跑一趟的路费,都要高过餐食本身,最后要么只能将就着吃些简餐,要么就得自己开火,可孤身一人在外,又有多少心思琢磨吃食?
她难道要一直住在母亲家?就算母亲能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可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她会不会是被眼前的一时境遇蒙蔽了视野?或许是一时的赌气,或许是被高薪冲昏了头,才忽略了长远的打算。这些现实的问题,她现在或许没来得及细想,可日子一天天过下去,总会慢慢浮现出来。
我不能逼着她立刻做决定,那样只会让她更加抵触,也违背了我心里的初衷。我该给她些时间,让她自己去琢磨,去感受,去看清现实的模样。不然,这件让我们俩都撕心裂肺的事,又何必发生?难道仅仅是为了彼此折磨吗?
想到这里,我心里的焦躁渐渐平复了些。于是我打定主意,不急于推进后续的任何事,不主动找她,不刻意试探,就这么耐心等待着。等她彻底想通了,等她看清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到那时,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能坦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