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褪,黑水峪核心区域,乌桓那栋石木大屋前的空地上,却已火光通明。
得到消息的寨子头面人物几乎都到了。狩猎队的山鬼拄着他那根从不离手的硬木弓,眼神浑浊却锐利;负责物资分配、体型肥硕的“钱串子”搓着手,小眼睛里精光闪烁;还有几个如黑熊一般的小头目,也都站在外围,抱着胳膊,神情各异地看着场中。
空地中央,那名被李破生擒的秃鹫营探子被反绑双手,强行按跪在地。他约莫三十岁年纪,面容精悍,左侧眉骨有一道深深的刀疤,此刻虽面色苍白,脚踝处的伤口还在渗血,但眼神依旧凶戾,梗着脖子,死死瞪着围观的众人,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操你娘的黑水峪崽子们!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皱一下眉头老子是你养的!”
石牙上去就是一脚,狠狠踹在他肚子上,骂道:“狗日的‘夜枭子’,落到爷爷手里还他妈嘴硬!说!谁派你来的?来了多少人?想干什么?”
那探子疼得蜷缩起身子,却硬是咬着牙没惨叫出声,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声冷笑,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乌桓坐在火塘边那张虎皮大椅上,破军刀横在膝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出声。他似乎在等待,又像是在观察。
李破站在人群稍外围的地方,身上那件半旧皮甲沾满了泥土和已经发黑的血迹,有他自己的,更多是那探子的。他脸色有些苍白,连续的高强度警惕和搏杀,加上伤势初愈,消耗了他大量体力。但他站得笔直,目光平静地落在场中,仿佛周围一切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丫丫不知何时也挤到了人群边缘,小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却又忍不住担忧地望着李破的背影。
“老大,这杂碎嘴硬得很,看来不动点真格的是不会开口了。”石牙看向乌桓,请示道。
乌桓还没说话,旁边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了起来:“撬不开嘴,是方法不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老瞎子不知何时也拄着那根歪扭木杖,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人群后方。他佝偻着背,浑浊的灰白眼球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诡异。
“老瞎子,你有办法?”乌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老瞎子“看”向那跪地的探子方向,用木杖轻轻敲了敲地面:“人怕疼,也怕未知。疼到极致会麻木,但未知的恐惧,能钻到骨头缝里。”
他顿了顿,对旁边一个山民低语了几句。那山民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跑开,不多时,端来了一个陶碗,碗里是半碗浑浊黏稠、散发着刺鼻腥臭气味的黑色药汁。
“给他灌下去。”老瞎子淡淡道。
石牙有些犹豫,看向乌桓。乌桓微微颔首。
几个汉子立刻上前,不顾那探子的挣扎和咒骂,强行捏开他的嘴,将那碗黑乎乎的药汁灌了进去。
药汁下肚没多久,那探子的脸色开始变得极其难看,先是涨红,继而转为青紫,他猛地瞪大眼睛,眼球里瞬间布满了血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仿佛正承受着某种难以想象的痛苦。他的眼神不再凶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恐惧和混乱,开始胡言乱语。
“鬼!有鬼!别过来……滚开!”
“火……好大的火……寨子……寨子烧起来了!”
“三当家……饶命……不是我……不是我说的……”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却像一把把钥匙,撬开了紧闭的嘴巴。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老瞎子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与惊惧。这老家伙的手段,果然诡秘难测。
乌桓目光微凝,仔细捕捉着探子混乱话语中的有效信息。
李破也心中凛然。老瞎子这碗药,似乎能放大人的恐惧,搅乱神智,让人产生幻觉,在无意识中吐露真言。这比单纯的酷刑,更加可怕。
“……东南……三十里……废弃……矿坑……”
“……五天……里应外合……”
“……水……水源……下……”
探子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脑袋一歪,彻底昏死过去,裤裆里传出一阵恶臭,竟是失禁了。
空地上一片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