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谷场上的火把噼啪作响,将孙瘸子那张因疼痛和绝望而扭曲的脸映照得如同恶鬼。他被两名健壮寨众死死押着,断腕处还在滴滴答答地淌血,染红了脚下的冻土。
乌桓在一众头目的簇拥下大步走来,破军刀冰冷的刀鞘扫过地面,带起细微的沙沙声。他先看了一眼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孙瘸子,目光中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已洞悉这阴暗角落里的蠹虫。随即,他的视线落在了李破身上。
李破正微微喘息,与孙瘸子这番搏斗虽短,却凶险异常,此刻松懈下来,才感到左肩伤处隐隐作痛,体内那股因药力而生的热流也平息下去,带来一阵虚脱感。但他站得笔直,迎着乌桓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又是你。”乌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但那双深邃眼眸中掠过的精光,却让周围所有人都明白,这简单的三个字蕴含的分量。
石牙连忙上前,将李破如何听到异响、如何发现信号、如何当机立断跳墙追击、最终擒获内应的过程,简明扼要地汇报了一遍,语气中不乏对李破的赞赏。
乌桓静静听着,末了,只是对李破微微颔首:“做得不错。”
没有过多的褒奖,但这四个字从乌桓口中说出,已是对李破最大的肯定。周围那些原本还对李破这个新人抱有轻视或嫉妒目光的寨众,此刻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敬畏有之,钦佩有之,自然也少不了更深藏的忌惮。
“带下去,撬开他的嘴。”乌桓对石牙挥了挥手,语气淡漠,“看看秃鹫营除了里应外合,还准备了什么‘惊喜’。”
“是!”石牙狞笑一声,挥手让人将不断咒骂挣扎的孙瘸子拖了下去,等待他的,将是比死更难受的酷刑。
乌桓不再理会这边,转而看向东方天际那抹越来越清晰的鱼肚白。晨光熹微,驱散着夜的寒意,却也照亮了黑水峪上空凝而不散的紧张氛围。
“天亮了。”乌桓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秃鹫营的刀,应该也磨好了。”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聚集过来的头目和骨干,最后定格在山鬼那张布满风霜皱纹的脸上:“山鬼,鹰嘴崖的‘礼物’,备好了吗?”
山鬼佝偻着背,浑浊的眼里却闪烁着如同老狼般的凶光:“老大放心,保管让他们喝一壶。陷坑、窝弓、滚石……都齐活了,还特意给他们留了点‘香饵’。”
所谓的“香饵”,必然是能诱敌深入、加剧混乱的歹毒玩意儿。众人心照不宣,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是乱世铁律。
“好。”乌桓点头,随即下令,“所有人,按昨夜部署,各就各位!石牙,寨墙防务交由你全权负责,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是!”石牙抱拳,神色肃然。
“钱串子,妇孺和物资转移情况如何?”
钱串子连忙挤出人群,擦着汗道:“回老大,重要的东西都已经搬去后山洞里了,安排了二十个弟兄守着。就是……就是有些老弱走得慢,还在路上。”
“加快速度!午时之前,必须全部撤离寨区!”乌桓不容置疑地命令。
一道道指令有条不紊地下达,黑水峪这架为生存而战的机器,彻底开动起来,齿轮咬合,发出沉闷而危险的轰鸣。
李破被石牙安排继续留守西面寨墙,但地位已然不同。石牙直接将那段三十丈的防区交由他主要负责,土根和王梆子作为副手。王梆子经过此事,对李破是又怕又敬,不敢再有丝毫怠慢。
回到寨墙上,天色已经大亮。冬日的阳光苍白无力,无法带来多少暖意,反而将寨外那片枯寂山林照得更加清晰,每一处山坳,每一块巨石,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