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阵哄笑。
石牙笑骂着接过碗,也不找座位,就靠着门框,稀里呼噜地吃了起来,边吃边含糊地对李破道:“要我说,还是这灶上的饭吃着痛快!比那劳什子醉仙楼的席面实在多了!”
李破也端着碗,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慢慢吃着。酸菜够味,粉条筋道,五花肉肥而不腻,确实是军营里最受欢迎的味道。听着周围士卒们粗豪的谈笑,感受着这充满烟火气的喧嚣,他心中那根因权谋算计而始终紧绷的弦,似乎也稍稍放松了些。
乱世之中,什么王图霸业,什么阴谋阳谋,有时候,还不如眼前这一碗热乎乎的炖菜,身边这些可以托付生死的弟兄来得真实。
“听说了吗?昨儿个晚上,西城老张家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八斤重!嘿,那嗓门亮的,跟他爹在战场上喊杀声有得一拼!”一个老兵唾沫横飞地说道。
“这算啥?前天俺们巡夜,在城南逮着一伙偷鸡的毛贼,你猜怎么着?是几个半大孩子,饿得皮包骨头了。石牙将军心善,没送官,揍了一顿屁股,一人塞了个馍给放了。”另一个胥吏接口道。
“要俺说,还是咱们副旅帅厉害!童逵那老王八,以前多嚣张?现在咋样?还不是在牢里蹲着!跟着副旅帅,咱们这腰杆子都挺得直!”一个年轻士卒满脸崇拜地看着李破的方向。
这些琐碎的消息,充满了市井的生机,也让李破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守护的,不仅仅是乌桓的信任或者自己的野心,更是这漳州城里,无数个像老张家、像那些偷鸡孩子一样的普通人的柴米油盐,生死祸福。
他默默吃完最后一口馒头,将碗里的菜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刚放下碗,陈七就匆匆找了进来,低声道:“副旅帅,王嵩的‘请罪折子’写好了,您看……”
李破用餐巾擦了擦嘴,站起身,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冷静与锐利。
“走吧,去看看咱们的王大队正,都‘请’了些什么罪。”
他倒要看看,这第一把从王嵩嘴里掏出来的“薪柴”,究竟能烧起多大的火!
走出食堂,外面的阳光正好,将积雪照得晃眼。
李破深吸一口气,将那点难得的烟火气藏在心底,重新披上了冷静与决断的外衣,向着大牢方向走去。
棋盘依旧复杂,对手依旧强大。
但他手握破军,身后有弟兄,心中有要守护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