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点头。他看出来了,那三个“找茬”的,和驿丞是一伙的——疤脸大汉拍桌子时,驿丞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这不是害怕,是提前知道要动手的本能反应。
“试探。”李破吐出两个字。
“而且很拙劣。”谢长安笑道,“不过拙劣有拙劣的好处——至少让咱们知道,对方不是专业的杀手,更像是……地方上的豪强私兵。”
正说着,后厨门帘掀开,一个伙计端着盘咸菜走出来。经过李破身边时,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朝着李破扑过来,手里的盘子脱手飞出!
李破身体微微一侧,左手闪电般探出,抓住那伙计的手腕,同时右脚一勾,稳稳接住下落的盘子,连里面的咸菜都没洒出来。
“小心点。”李破松开手,把盘子放回桌上。
伙计脸色煞白,连连鞠躬:“对不住对不住!地上太滑……”
他慌慌张张地退回后厨。李破看着他的背影,对谢长安低声道:“刚才他扑过来时,右手袖子里藏了把匕首。”
“这是第二波试探。”谢长安摸着下巴,“看来对方很谨慎,想先摸摸咱们的底。李大人,今晚这觉,怕是睡不成了。”
李破笑了笑,反而放松下来:“睡不成就不睡。我倒是好奇,谁这么大手笔,在这荒郊野岭的驿站布局等我。”
夜深了。
驿站里静悄悄的。李破和石牙一间房,谢长安和赫连阿罗一间。两间房紧挨着,都在二楼尽头。
李破没睡,靠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破军剑横在膝头。石牙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但耳朵支棱着,手就放在横刀刀柄上。
约莫子时,窗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嗒”的一声——是瓦片被踩动的声音。
李破睁开眼,对石牙做了个手势。
石牙无声地翻身下床,闪到门后。
几乎同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根细竹管伸了进来,吹出一股淡淡的白烟。
迷香。
李破屏住呼吸,右手按住了剑柄。
门外的人等了片刻,似乎确认屋里的人已经昏迷,这才轻轻推开门。两个黑衣人蹑手蹑脚地溜了进来,手里握着短刀,直奔床铺。
就在他们举刀要刺的瞬间,石牙从门后闪出,横刀带着风声横扫!
“铛!”
一个黑衣人勉强举刀格挡,却被震得连退三步。另一个黑衣人反应极快,转身就往外跑,却迎面撞上一道剑光!
李破的剑比他更快。破军剑刺穿黑衣人肩胛,将他钉在门框上。黑衣人惨叫一声,手里的刀“当啷”落地。
石牙那边也结束了战斗——他的对手已经被打晕,捆成了粽子。
李破拔出剑,黑衣人软软倒下。他撕开黑衣人面巾,是个三十来岁的生面孔,脸上有道陈年刀疤。
“谁派你来的?”李破剑尖抵住黑衣人喉咙。
黑衣人咬着牙不说话。
谢长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李大人,不用问了。我刚去驿丞房里转了转,找到了这个。”
他走进来,手里拿着个小木盒,打开,里面是几封密信和一块铜牌。铜牌上刻着个“柳”字。
“柳叶?”李破眼神一凝。
“不是苏姑娘那一路。”谢长安摇头,“是‘柳叶’里的另一派,或者说……叛徒。信上说,有人出五百两黄金,买您的人头。雇主署名……”他顿了顿,“是个‘韩’字。”
韩?
李破瞬间想到一个人——韩先生,靖北王府的记室参军事。虽然韩先生已经死在矿道里,但他背后的人还活着。
“看来靖北王已经知道矿道里发生的事了。”李破冷笑,“动作真快。”
石牙踢了踢地上昏迷的黑衣人:“这俩怎么处理?”
“绑结实了,扔马厩里。”李破收起剑,“明天交给地方官府——就说抓了两个流窜的江洋大盗。”
“那驿丞……”
“驿丞已经‘病重不治’了。”谢长安笑眯眯地说,“我给他喝了碗安神汤,够他睡三天。等他醒来,咱们早到漳州了。”
李破看了谢长安一眼。这个“账房先生”,下手比谁都黑。
天亮时分,队伍重新上路。驿站里只剩下两个被捆成粽子的刺客,和一个昏迷不醒的驿丞。
马车里,谢长安摊开一张舆图,指着上面一条红线:“李大人,按现在的速度,再走三天就能到漳州地界。不过……”他手指移动,“前面必经黑风岭,那地方地势险要,最适合埋伏。”
“你觉得他们会在黑风岭动手?”
“五百两黄金呢。”谢长安搓搓手指,“够一支百人队卖命了。我要是雇主,肯定把精锐都撒在黑风岭,一击必杀。”
李破沉默片刻,忽然问:“谢先生,苏姑娘让你帮我,是为了什么?”
谢长安笑了:“李大人终于问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苏姑娘只说,您是她很重要的一步棋,不能折在半路上。至于她到底在下什么棋……”他耸耸肩,“我一个跑腿的,哪配知道。”
“那你为什么接这趟活儿?”李破盯着他,“别说只是为了钱。”
谢长安收起笑容,难得正经了一次:“因为我看好您。李大人,这世道,浑水里才能摸到大鱼。您就是那条最有可能跃过龙门的大鱼。我谢长安这辈子没什么大志向,就想找个靠谱的主公,混个从龙之功,以后史书上能留个名字——哪怕是‘佞臣传’也行啊。”
李破被他逗笑了:“谢先生倒是坦诚。”
“做生意嘛,诚信为本。”谢长安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怎么样李大人,收留我这个老油条不?我能打能算能跑腿,还会配药下毒写黑状,性价比很高的。”
石牙在一旁哈哈大笑:“破小子,收了吧!这老小子虽然油滑,但挺对老子胃口!”
赫连阿罗也凑热闹:“师父,谢先生可厉害了!昨晚他配的那个迷药,我亲眼看见他把驿丞药倒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破看着眼前这一张张面孔——豪爽的石牙,机灵的赫连阿罗,深藏不露的谢长安。他突然觉得,这一趟回漳州,或许没那么难。
“那就跟着吧。”李破说,“不过谢先生,我这儿规矩不多,就一条:别背叛兄弟。否则……”
“明白明白!”谢长安连忙拱手,“背叛兄弟天打雷劈,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