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过去。
河面上,浮桥已经过了四千多人。南岸滩头,先头部队正在整队,马匹不安地打着响鼻,士兵们小声交谈,完全没意识到死亡就在眼前。
陆丰杰盯着北岸。
还剩大约三千人没过河。
他缓缓举起右手。
三百双眼睛死死盯着那只手。
就在他即将挥下的瞬间——
北岸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不是进攻,是……撤退?
秃发浑站在土坡上,突然脸色大变,指着南岸某处嘶声吼道:“撤!快撤!有埋伏!”
话音未落,南岸芦苇荡深处,突然升起三支响箭!
尖锐的破空声响彻河面。
那是谢长安和巴图约好的信号——意思是:“秃发浑中计了,打!”
陆丰杰愣了一瞬,但随即反应过来——不管秃发浑为什么突然发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右手猛挥:“放!”
“轰——!!!”
南岸滩头,埋藏的五百斤火药同时炸响!
地动山摇。
泥沙、碎石、残肢断臂冲天而起。刚刚整好队的四千北漠骑兵,瞬间被炸得人仰马翻。冲击波横扫滩头,几十匹战马受惊狂奔,把背上的骑士甩下,又踩踏成肉泥。
紧接着,芦苇荡中二十架床弩同时开火!
螺旋巨箭呼啸而出,专射浮桥上正在渡河的骑兵。距离太近,箭箭穿心。一箭往往能连人带马扎个对穿,去势不减还能撞翻后面的士兵。浮桥上顿时乱成一团,不断有人落水,被湍急的河水卷走。
“撤!撤回来!”秃发浑在北岸嘶声狂吼。
但已经晚了。
北岸方向,突然也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白音长老的三千草原骑兵,如狼群般从山坡后杀出,直扑北岸还没来得及渡河的三千北漠兵!
两面夹击。
河里的成了活靶子,岸上的成了饺子馅。
秃发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万大军,在不到半个时辰内崩溃。
他红着眼,拔刀想冲下去拼命,被副将死死抱住:“将军!留得青山在!咱们……咱们回王庭!重整兵马再来!”
“重整……”秃发浑看着河面上漂浮的尸体,看着南岸熊熊燃烧的浮桥残骸,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老子还有兵马可整吗?”
他一刀劈断身边一棵小树,嘶声吼道:
“撤!回北漠!等老子缓过这口气……老子要李破、谢长安、陆丰杰……所有中原人的命!”
残存的北漠骑兵如丧家之犬,往北逃窜。
而此刻,漳州城头。
李破正看着手里刚到的三封信。
第一封来自野狼渡,是陆丰杰的血书:
“伏击成,歼敌六千,余溃。我军亡三十七,伤百余。秃发浑北逃。然火药尽,弩箭余三成。请速决漳州事。——陆丰杰”
第二封来自草原,是谢长安的“账单”:
“野狼渡支出:火药五百斤折银二百五十两,弩箭损耗三百两,抚恤金七百四十两……合计一千二百九十两。战果:歼敌六千,击溃秃发浑主力。潜在收益:北境北线暂安,估值一万两。净赚八千七百一十两。另:秃发浑虽败,三年内必卷土重来。建议一劳永逸。——您忠实的账房谢长安”
第三封……
没有署名。
只有一行字,字迹潦草,像是仓促间用炭笔写的:
“许阉已服‘仙丹’,三日内必发作。然江南苏家……十不存一。文清侄女若至,万勿告知。——木”
李破捏着第三封信,指节泛白。
许久,他把信凑到火把边,看着它烧成灰烬。
然后转身,对身后众将道:
“传令,明日卯时,全军出城。”
他望向萧景琰大营方向,眼中寒光如刀:
“该清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