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的苏醒,如同在漪兰殿这潭看似平静的死水中投入了一颗石子,涟漪虽微,却终究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寂。萧铭当夜便增派了人手,明为加强护卫,实则将这座殿宇看守得更加密不透风。常嬷嬷伺候得愈发精心,却也盯得更紧,连苏晚晚每日用了多少饭食、饮了几口汤药,都一一记录在册,按时禀报。
云袖是唯一真心喜悦的人。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苏晚晚,喂药喂饭,擦洗更衣,事事亲力亲为,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日子宫里的新鲜事,试图驱散殿内那股无形的压抑。
“……端妃娘娘如今协理六宫,性子倒是宽和,只是不太管事儿,底下人难免有些松懈。尚仪局的吴司籍前儿还悄悄托人问我你的情况呢,瞧着是真关心……哦,还有,听说北边好像不太平,陛下连日召见武将,兵部衙门彻夜灯火通明的……”
云袖的话语琐碎,却如同零散的拼图,为苏晚晚勾勒出她昏迷这半月的外界轮廓。萧铭权势更盛,朝局因北境之危而暗流涌动,而她自己,则彻底成了被圈养在这华美牢笼中的、一个需要严密看管的秘密。
她不动声色地听着,配合着太医的诊治,乖乖喝下每一碗苦涩的汤药。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脆弱得不堪一击,任何轻举妄动都是自取灭亡。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体力。
在无人注意时,她会将手轻轻按在胸口的旧荷包上。那缕源自神殿废墟的微薄星辉,虽无法治愈她沉重的伤势,却如同最坚韧的丝线,顽强地维系着她的心脉,并极缓慢地滋养着她枯竭的元气。这让她在太医令都感到棘手的伤势下,恢复的速度远超预期。
几日调养下来,她已能靠着软枕坐起身,说些简短的话,脸色也不再是骇人的死白,添了一丝微弱的生气。
这日午后,秋阳暖煦,透过支摘窗棂,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晚晚靠在窗边的矮榻上,身上盖着薄毯,看似闭目养神,实则耳听八方。
殿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并非萧铭的沉稳,也非常嬷嬷的轻悄,更非寻常宫人的细碎。那脚步声带着一丝文官的方正,又透着急切。
是孙员外郎?那个曾奉萧铭之命前来“请教”观星台事宜的工部官员。
苏晚晚心中微动,依旧阖着眼,呼吸平稳。
脚步声在殿外停下,与守门的护卫低声交谈起来。声音压得很低,但在寂静的午后,依旧有只言片语顺着微风,断断续续地飘了进来。
“……殿下不在……北境军械……催得紧……库房存量……那批精铁……对,就是之前西苑修缮余下的……要尽快调拨……”
北境军械?精铁?西苑修缮余下的?
苏晚晚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萧铭果然在全力备战北境。而西苑修缮……她想起那夜在观星台,那伙江湖客使用的淬毒短镖,材质似乎就非同一般。难道……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脑中形成。那些江湖客能轻易潜入宫中,武器装备精良,背后是否不仅仅有贤妃的影子?是否还有其他人,借着西苑修缮的名义,暗中运作,将某些违禁物资流入宫中,装备了这些亡命之徒?孙员外郎此刻来寻萧铭,是为了调拨物资,还是……为了掩盖某些痕迹?
脚步声渐渐远去,孙员外郎似乎未能见到萧铭,悻悻离去。
殿内恢复了安静。
苏晚晚缓缓睁开眼,望着窗外明净的秋空,目光幽深。萧铭看似掌控了一切,但这庞大的帝国机器之下,缝隙远比想象中要多。贤妃虽倒,其残余势力未必甘心;北境战事将起,后勤、军备、各方利益纠葛,皆是隐患;还有那不知所踪的墨云子……
她如今被困于此,力量微薄,但并非全无机会。这些缝隙,或许就是她可以利用之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