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香居。
城中最大的酒楼，此时此刻却与福满楼的热闹喧天形成了鲜明对比。
往日里人声鼎沸，座无虚席的大堂，如今门可罗雀，跑堂的伙计们无精打采地倚在门口，喉咙都吆喝哑了。
后堂的气氛更是沉闷地有些压抑。
一名须发皆白，戴着老花镜，身穿鹤纹藏蓝色长袍的矍铄老者，正一言不发地坐在主位上。
这位便是云香居的东家，在东川城餐饮界说一不二的人物，陆九龄。
他面前摊着一本食谱，上面的字迹虽早已烂熟于心，可他今天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底下站着的管事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声音都带着小心翼翼。
“东家，今日城中福满楼开业，咱们……咱们的客人都跑去凑热闹了！”
“那边已经挤不进人了，外面还排着几十号人，全是城里有头有脸的……”
福满楼？
陆九龄闻言，缓缓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这名字有些耳熟，一时却又想不真切。
“祖父，福满楼就是姓罗的那个小子开的！”一旁的孙子陆风急忙提醒道，满脸不爽。
今早一听说罗皓又开了个酒楼，他心里就咯噔一下。
这姓罗的孙子总能搞出些邪门歪道，昨日的超市就异常火爆，今日又开酒楼，怕是来搅局的！
“哦？原来是那小子。”陆九龄恍然，他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这东西还是陆风从罗皓那高价拍来的，不过确实好用。
一想到罗皓在东川城弄出的那些动静，又是放那《西游记》，又是搞拍卖会狂揽数百万两，陆九龄那颗古井无波的心，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他收起了对一个后辈的轻视，沉声问道：“他们菜价如何？可是靠着低价揽客？”
在他看来，新店开张，降价促销是最常见的手段。
“不！”
管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仅不低，还高得离谱！他们一盘豆腐就敢卖五两银子！一份猪肉要十两！还有那什么跳墙，更是卖到一百两！这……这简直是抢钱啊！”
管事越说越激动，仿佛那些银子是从他自己口袋里被抢走的一样。
“可……可那些人就像疯了一样，还抢着送钱！”
什么？
陆九龄这下是真的惊住了，捏着食谱的手指微微收紧。
五两银子的豆腐？
他做了一辈子菜，别说五两，就是五文一盘的豆腐，都得是顶尖的厨子用最好的料才能做出来。
若论口味，他自信云香居不输东川城任何一家酒楼。
同样的菜，凭什么他福满楼就敢卖出天价，还让人趋之若鹜？
“哼！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陆风在一旁愤愤不平地骂道，“八成又是那姓罗的搞的噱头，等这阵风过去，客人们的新鲜劲儿一过，自然就回来了！”
“住口！”陆九龄猛地一拍桌子，吓得陆风一哆嗦。
“你当食客都是傻子吗？”陆九龄冷冷地扫了孙子一眼，“若是靠噱头就能把生意做成东川第一，那我们云香居这几十年的招牌，岂不是个笑话！”
陆风被骂得不敢抬头，脖子缩了又缩。
陆九龄懒得再看他，转头对管事吩咐道：“去福满楼，把他们卖得最好的几样菜，一样买一份回来！记住，别声张！”
管事连忙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后堂再次陷入沉寂，只剩下陆九龄粗重的呼吸声。
他缓缓摘下眼镜，目光锐利地望向窗外，那双历尽沧桑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