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回答,只盯着她手里的笔。
笔杆是紫竹的,三年前宫中统一配发。这种笔,只有供饭宫女才能进出领取。
“你每日的笔墨,是谁送的?”我问。
她一顿。“宫规有定,自有人按时送来。”
“秋霜?”
她眼神闪了一下。“是。”
“她什么时候来?”
“午时前后。”
“你见过她写字吗?”
“没见过。她从不提笔。”
我走近案前,拿起她刚写完的那页。纸面平整,墨迹均匀。我指着“子时”二字:“这个钩,是你习惯的写法?”
她皱眉。“怎么不是?”
我掏出玉佩,翻到背面日期,指给她看:“那你看看这个。”
她接过,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这划痕……”
“有人反复摩挲这里。”我说,“不是你。”
她猛地抬头看我。
我没躲她的眼神。
“你以为你在演一场戏。”我说,“但你只是别人剧本里的死人。”
她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我把供状放下,转身离开。
走出门时,听见她在后面喊:“你不明白!你以为你在破局,其实你正走进另一个局!”
我没回头。
我知道她在吓我。
但她语气里的慌乱,不是装的。
她真的不知道秋霜是谁派来的。
她以为自己在利用别人,其实是被利用的那个。
我一路快步回到偏院,推开秋霜的房门再次检查。这次我翻了柜子,在夹层里找到一本小册子。封面空白,里面记着每日送饭时间、沈玉容饮食情况,还有几句北戎文。
内容很简单:
“药已备。”
“铃响即动。”
“赤狐令至,勿失良机。”
最后一页写着一行汉字:**明日子时,服药。**
就是明天。
我合上册子,放进怀里。
正要离开,忽然发现床脚有一块松动的地砖。我掀开,下面压着一块布巾,沾着药粉痕迹。
布巾一角绣着半个图案——狼首徽记。
北戎皇族标记。
我握紧布巾,走出屋子。
夜风刮过耳侧,东海水玉突然剧烈发烫。
我停下脚步。
不对。
如果秋霜是北戎人,为何要用玄明子的禁药?
玄明子恨妖,更恨北戎。他不可能帮北戎人造假死药。
除非……
他也不知道这药会被送去冷宫。
他是被利用的。
有人偷了他的药,冒充他的手法,栽赃给他,也栽赃给我。
三重嫁祸。
一箭三雕。
我站在院子里,脑子飞转。
谁能做到这些?
能进国师府偷药,能模仿玄明子符文,能安插北戎细作进宫,还能让萧云轩保持沉默。
这个人,一定既能接近皇帝,又能自由出入冷宫,还能联络外臣。
我想到那个总低头走路的宫女。
春桃死后,是谁接手了她的活?
是谁每天把饭送到沈玉容门前?
是谁,在三年前,刚好接替了一个“暴病身亡”的宫女?
我抬头看向冷宫上方的夜空。
云裂开一道缝。
一缕月光落下来。
照在我手中的药瓶上。
瓶身符纸残角,露出半行小字。
我凑近一看。
四个字:**逆命改运**。
玄明子的批语。
他炼这药,本是为了逆转天命。
可现在,这药却被用来伪造死亡。
我握紧瓶子。
这场局,比我想象的更深。
更深。
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