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指收紧，掐进我肩胛骨的位置。有点疼，但我没躲。这种疼是真实的，比任何誓言都真。
风还在吹。
远处传来更鼓声，是戌时三刻。宫门将闭，巡夜太监开始打灯笼。这些声音我们都熟悉，但现在听来都很远。
像是隔着一层水。
我不知道他脑子里还在回放多少画面。那场大火，那个承诺，还是我一次次替他挡下毒酒、破除诅咒的身影。我知道他开始懂了——我不是因为恩情留下，也不是因为权势依附。我是认出了他。
就像他认出了我。
良久，他松开一点距离，低头看我。
“明日立后大典。”他说，“百官要跪，万民要看。”
我点头。
“你会害怕吗？”他问。
“不怕。”我说，“您在。”
他笑了。眼角的细纹皱起来，和平时批完奏折时一样。那种笑不是装的，是从心里透出来的。
他又抱了我一会，然后牵起我的手往宫道走去。步伐稳，方向明确。去的是勤政殿方向，那是处理政务的地方，也是他日常待最久的殿宇。
路上遇到几个宫人，全都低头避让。没人敢抬头看我们牵手。
走到长廊拐角，他忽然停下。
“景琰今天种的向日葵开了。”他说。
我愣了一下。
那个孩子，总被人欺负，却坚持在冷宫墙根种花。上次花被烧了，我以为他会放弃。没想到他还种。
“他比你想的坚强。”我说。
“像你。”他说。
我们继续走。天已经全黑了，只有宫灯一盏接一盏亮着。映在石板上，像一条光河。
快到勤政殿门口时，他转身面对我。
左手抬起，露出那道龙纹。原本暗沉的图案此刻泛着极淡的蓝光，是烬心火留下的印记。它不会再消失。
“这一生。”他握紧我的手，“你是我的共主。”
我没有回答。
只是把手掌完全贴上去，感受那股温热。烬心火在我体内静静流淌，不再躁动。它完成了这一次唤醒，也完成了这一次交付。
明天会有百官朝贺，会有礼官宣读诏书，会有万人跪拜。
但现在这一刻，只有我们。
他站在我面前，肩背挺直，目光坚定。不再是试探，不再是猜疑，而是彻彻底底地相信。
我相信他也一样。
晚风掀起他的衣角，和我的宫装缠在一起。玄色与月白交叠，狐纹与龙纹相映。我们站在廊下，影子投在墙上，融成一片。
远处钟声响起，是夜禁前的最后一响。
他拉着我跨过门槛，走进勤政殿。灯火迎上来，照亮地面的金砖。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北方。
那里有风无涯正在回来的路上。
但现在我不再担心。
因为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的手一直没松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