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来游方士,身份不明,行踪不定。但他们说的话,用词、句式、传播路径都高度一致。就像同一个人写的稿子,发给不同的人念。”
他沉默片刻。“若我们不出声,百姓会以为朝廷默许。”
“那就出声,但不是按他们的意思出。”我说,“请礼部发一道公告,就说‘民间传言,自有监察司查办,无需私设法坛,扰乱秩序’。不点名,不下令捉人,只定调子——朝廷掌控局面,不容他人代行职权。”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你不怕他们继续煽动?”
“我怕的是现在动手。”我说,“打草惊蛇,鱼就跑了。让他们继续说,继续做。只要他们还在动,就会留下痕迹。我要的不是抓一个道士,是要挖出他背后的那只手。”
他缓缓点头。“准了。”
公告当天下午就贴满了各坊告示栏。百姓看了,多数不再议论。有些原本信了庚的人,见朝廷不慌,也起了疑心。当晚,夜市求符的人少了一大半。
但庚没有停。
影卫回报,他连夜召集了几名江湖术士,在道观里密谈。内容听不清,但有人提到“百姓可聚”“请愿施压”几个字。他们打算组织人去宫门外跪求,让我当众再施一次术,证明清白。
我听完,只说了一句:“让他们准备。”
然后我回到寝宫,取出尾戒。它静静躺在锦盒里,表面有一道细不可见的裂痕。我用指尖碰了碰,一丝热意顺着血脉爬上来。烬心火在回应。
我闭眼,将意识沉入那几张被仿制的黄符残留的气息中。它们已被送出,此刻正散落在不同的地方。其中一张,昨夜被人悄悄取走,带进了城北一处旧宅。宅子登记在一名已故老臣名下,近三年无人进出。
另一张,今早在西市被一个穿灰袍的人买下,对方付的是西域铜钱。
我睁开眼,把位置记下,交给影卫。“查这两处,人不要动,只盯进出。”
做完这些,我披上外袍,坐回案前。烛光摇晃,映着墙上挂着的铜镜阵。那是我布置的远视机关,能照见城中几处要道。其中一面,正对着城东那座废弃道观。
灯还亮着。
我知道庚在里面,正和人商议下一步。他以为自己在推动局势,其实他只是我手中一根线,正把我往真相拉近。
我拿起笔,开始写新的命令。第一道:加强城东道观周边巡逻,换双班,不许靠近,只记出入者相貌。第二道:调一名懂西域话的影卫,盯住西市那个买符人,查他落脚何处。第三道:让羽林卫少年暂停收集言论,改为记录所有曾参与设坛、传话者的名单,按区域归档。
我写完最后一笔,吹灭蜡烛。
屋里只剩铜镜反射的一点微光。我坐在黑暗里,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尾戒。烬心火安静下来,但我知道它在等着。等我再次点燃它,等我找到那根线的尽头。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宫人送茶。我听见托盘落地的声音,水洒了一地。
我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