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时，周晏祁在熟悉的木质清香中醒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肩头的剧痛已全然退散，好似他经历之事只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
他怔了怔，才发觉自己侧卧着，左手竟紧紧攥着一片烟紫色衣料。
顺着衣袖望去，少翊珩正靠在椅中阖目养神，晨光为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似是察觉到目光，少翊珩眼睫微动，缓缓睁眼。
两人四目相对。
“醒了？”少翊珩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攥了本宫一夜，倒是会折腾人。”
周晏祁撑着身子要坐起，被少翊珩抬手按住，“毒刚清，伤口才愈，老实躺着。”
“殿下……”周晏祁喉结滚动，许多疑问堵在胸口，最终只低声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谢就不必了。”少翊珩微微摇头，对着他的伤口处扬了扬下巴，“倒是该说说，谁把你这个月国国君伤成这样？”
周晏祁眸光蒙上一层冷意，“除了那几个想要将孤取而代之之人，还能有谁？”
自从那些人知晓他无法拥有自己的子嗣，那潜藏的野心便越发毫不掩饰。
他终究还是太过仁慈，以至于给自己留下这等祸患。
“有些人，该处理便处理了，一锅美味的汤里不该有烂食。”
少翊珩指尖于膝上轻轻点着。
“你当时怎的不连同他们一块解决了？
本宫当时可听说了你这位月国新君一登基便用雷霆手段处理掉不少歹心之人。
怎的还给自己留下这样的祸害？”
少翊珩唇角流露出的笑意带着一丝调侃。
“母后求情，孤一时犹豫便答应了……”周晏祁面露无奈之意。
少翊珩轻哼一声，“前儿个浴殿之事，怎的不见你犹豫？反倒是直截了当得很。”
周晏祁起身，裹着锦被凑到少翊珩跟前，脑袋枕在他的膝上，“那不同，讨心上人欢心那是关乎终身大事的，怎能犹豫？”
少翊珩垂眸看着膝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指尖悬在半空停顿片刻，终究落下去，顺着周晏祁散开的墨发轻轻梳理。
“油嘴滑舌。”他眸中的笑意浓郁了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那你如今可想明白了？烂食若不舍得扔，整锅汤迟早要馊。”
“想明白了。”周晏祁闭着眼，感受着发间不轻不重的力道，“回宫便处置干净，绝不能再让那些人有侥幸的可能。”
“你身边之人护主不力，可要本宫借你些人手？”少翊珩挑起眉梢，手下的动作也越发温柔。
“多谢殿下好意。”周晏祁侧过脸，勾唇浅笑，“但那些人孤想亲自解决。”
屋内一时静谧，只有晨光透过窗纱，细尘在光里缓缓浮沉。
少翊珩忽然问，“你那母后，若再求情呢？”
周晏祁沉默良久，终是深深叹息，“月国可以有一个仁慈的太后。”
他顿了顿，声音透着果决的冷硬，“但不能有一个过分仁慈令江山根基动摇的太后。
孤会查清真相并将之一一摆于母后面前，若母后仍旧为他们求情，孤会让母后去行宫静养。”
这近乎残忍的理智，让少翊珩指尖的动作停了停。
他目光落在周晏祁的侧脸上，那上面还有未褪尽的虚弱，可眼底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
